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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书院 ...

  •   “嘭!”
      一声巨响把陈长青从睡梦中唤醒,日光从门外照进来,不大的屋子被光填满。陈长青抬手去挡这突如其来的、刺眼的光,努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何事,然而他还未完全清醒,整个人就被黑衣卫粗鲁地从床上抓起,两个肩膀一左一右被人捏着,朝门外走去。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他的肩膀被捏得生疼,浑身酸痛无力,打起精神来问身边两个黑衣卫。
      “书院!”黑衣卫说。
      书院?陈长青脑子还一片混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去书院做什么,刚准备再次开口,就想起了昨天慕容恭对他说的话。
      “明日便可去新姚书院念书……”
      慕容恭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随之一起浮现在陈长青脑中的是那具血|淋|淋的尸体。

      想到那吓人的场景,陈长青马上清醒了不少。他回过神来,努力地记路,防止自己迷路,毕竟有人带他去书院,却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带他回去。他抬头看周遭的景象、店铺,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书院到了。
      陈长青:“……”
      “进去吧。”黑衣卫冷冷道,说罢便如同鬼影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就这样,陈长青被黑衣卫扔在书院门口,看着大大小小的马车来来去去,学子们一个一个地下车进书院,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书院看门人早就注意到这个被黑衣卫带过来的小孩,他见陈长青站在那里老半天了,却没有动,便冲他招了招手。
      “那小孩儿,你过来。”
      陈长青听到喊声,扭头一看,见是门房,便匆匆跑过去。
      “是来上学的吗?”门房问道。
      陈长青点了点头。
      “来上学,怎么是空着手的,连支笔都没有?”
      “我……”陈长青被门房这么一问,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带,甚至连件衣服都没往身上套就被黑衣卫拎出来。
      他支支吾吾地,现下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张脸微微发红,尴尬不已。

      门房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块木牌子,问了陈长青名字,随后又找了张纸,在上头写了些东西,交给陈长青,道:
      “你既然是来求学的,那便进去,拿着这块牌子去找主事,你留下与否就看他怎么安排。”
      陈长青闻言,连忙道谢,之后双手捧着木牌子,大步跑进书院。
      但是,他一进书院,看到里头的光景,立马泄了气,心中不断哀嚎:
      这么大的书院,上哪儿去找主事?

      他先是进了一个大院子,见着一个像是杂役的人,问他主事在哪儿,那杂役随手一指便提着东西匆匆离开,留下陈长青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陈长青从小过惯了那种大事小事被人包办好的生活,只等着享受,可如今他却必须自己去解决一切事宜,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是他毕竟是个小孩,现下眼前的情况依然让他觉得无助。

      他心中发酸,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有点想哭,但他的双拳却紧紧地握着,指甲快要嵌到肉里,咬着牙。
      不能哭,不能哭,我一定能行。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朝着杂役指的那个大体方向去,往前走下去是个小花园,里头有假山、有河流、有花草树木,只是寒冬腊月,花草都死完了,树也光秃秃的,河流里没有水流,只有假山。
      陈长青本想绕过假山去,然而他却注意到假山上趴着个人。

      他走得近了些,看到那假山上的人年岁似乎比他大一点,此刻正拿着一副弹弓,眯着一只眼睛,弹弓拉满,石子蓄势待发。
      假山上的人见身穿狐裘的目标停住不动了,嘴角微微翘起,正当准备松手时,余光却突然瞥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陈长青。
      “啊!”他被陈长青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半死,一个不稳,朝山下摔去,石子也在此时飞出去,正正好好落到穿狐裘的人的脚边。
      陈长青见那人马上要摔下来,急忙冲过去,张开双手,那样子竟然是要接住他。

      可陈长青个头小,力气弱,哪里撑得起这么一下子?果不其然,那人摔下来时陈长青不仅没接住他,反而给人家当了人肉垫子,被压在身下,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喂,你没事吧?”那人急忙关心地问。
      “没……没事。”陈长青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回答道。
      那人见陈长青没事,便放下心来,然后脸上的表情马上从关心转变为气恼:
      “都怪你!本来能打中的!现在好了,说不定被他发现了!”

      “发现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狐裘,身后跟着一众仆役、手持暖炉的少年从假山后面转出来,看样子身份地位绝对不低。陈长青看着这人的一身行头,外加他身上那张与慕容恭长得很相似的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少年见了拿弹弓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
      “拓跋昭,怎么又是你,你又想拿弹弓打我?”那穿着狐裘的贵少年语气中带着不悦,“上次把我额头打起一个包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回又来?”

      被换做拓跋昭的少年白了那狐裘少年一眼,并不理睬。
      那狐裘少年见拓跋昭这副生气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怎么,不服气?那就飞书一封,告诉你父王母后,让他们现在就派兵来战。”
      拓跋昭仍不说话。

      “不敢?”狐裘少年阴阳怪气道,“弱就是弱,别不承认,成天整这些没用的就能让你自己的国家强盛起来了?有做弹弓的时间不如回去多读几本书,多练练箭,文韬武略你总得会一个,是不?”
      “慕容果!你少在那儿瞧不起人!”
      “哟呵,”慕容果笑道,“那你动手啊,来啊来啊……”慕容果说着就上前去,脸朝着拓跋昭,似是在存心激怒他。
      “你……”拓跋昭气得直喘气,果不其然,他挥拳朝向慕容果的眼角。慕容果见他那沙包大的拳头直冲自己眼睛上挥,下意识地躲,然而拓跋昭的拳头已近在眼前,躲避不及,他只好闭上眼睛。
      “快住手!”陈长青连忙喊道。

      慕容果害怕地闭紧双目,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他睁开眼,只见那个他一直叫不上来名字的中年男人一手抓着拓跋昭的拳头,将拓跋昭按住,使他半天动弹不得。
      拓跋昭看着面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开始挣扎,大喊道:
      “放开,你放开我……”
      那中年男人看也不看陈长青和拓跋昭一眼,只是回头对慕容果恭敬道:
      “二殿下,该上课了,莫耽误了时辰。”
      慕容果本来就不想在这个地方上课,奈何他那个身为太子的哥哥把他和这些番邦质子们扔到一块,早就让他不爽已久。
      本着逆反的心理,此时学堂里的人对他说什么他是万万不能可能听的。他在脑子里费劲巴拉地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开口道:
      “萧啸天,你还敢骑到我头上了不成?想造反吗?”
      萧啸天放开了按着拓跋昭的手,拓跋昭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堵着气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你,先回去。”萧啸天扭过头来对拓跋昭说道,之后他看向陈长青,低声道:“在这儿等候。”
      陈长青点点头,然而拓跋昭却站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半天不走,萧啸天只好先不管他,躬身对慕容果道:
      “二殿下,太子有令,需得让您在此处好好读书才是。”
      “哼,”慕容果一声冷哼,“凭什么?你告诉我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每个皇子从小学习都是由太傅在宫里头教,到了我这就被他打发出来,这么急着给我下马威,是怕我抢了他的皇位吗?”他说到这专门提高了音量,仿佛是说给谁听的,“告诉他我对皇位没兴趣!可不是人人都像他!”
      “二殿下,使不得……”慕容果身后的婢女连忙说道。
      “怕什么?我知道这书院里全是他的眼线来监视我的,我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说罢他又提高了音量,“回去禀告你们主子去吧,告诉他我今天在这儿骂的就是他!”说完这句,慕容果长舒一口气,心中似乎痛快了不少,回身对萧啸天说:
      “走吧,回去上课去。”
      萧啸天:“……”

      慕容果离开后,萧啸天转身,看向拓跋昭,面色冷静,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你,去领罚,十五个板子。”
      拓跋昭因为生气满脸通红,此时整张脸红得像个什么似的。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弹弓扔在地上,带着一肚子气走了,结果却没看到地上的乱石,又摔在地上。
      陈长青、萧啸天:“……”
      “没事吧,快起来。”陈长青连忙去扶。
      拓跋昭摸了下鼻头,十分没面子。他本想甩开陈长青,却发现了陈长青脚踝处的肿块:
      “你受伤了?”拓跋昭对陈长青说。
      “什么?”陈长青没注意到,经拓跋昭这么一提醒才看到脚上的伤。
      想必是方才拓跋昭从假山上压住他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只是拓跋昭不说还好,没注意到伤口时他还没什么感觉呢,现在反而觉得伤口开始疼了,而且还是越来越疼。
      陈长青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呲牙咧嘴失了仪态,只是脚上青紫的伤口外加寒冷的气候使然,纵使他有再强的忍耐力,此刻再也撑不住了,捂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间低声抽泣。
      “你没事吧?真的很疼么?”拓跋昭也有些慌了,毕竟是他的缘故导致陈长青受伤。他抬起陈长青的两只手,打算背他去看书院的大夫,正要起身时却被人拦住。
      “你先去上课,我来吧。”萧啸天道。
      拓跋昭背着陈长青,听罢萧啸天的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定定地看着他。
      “你放心,他会没事的。”萧啸天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拓跋昭愣住。萧啸天的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能瞬间冰冻万象。这一眼看得拓跋昭后脊背发凉,便乖乖将陈长青放下。
      萧啸天顺势一接,将陈长青打横抱起来,抱他去治腿,走到一半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依然没缓过神儿的拓跋昭说:
      “愣着干嘛?领板子去啊!”
      拓跋昭:“……”

      陈长青被他抱着,心里忐忑不安。方才萧啸天看向拓跋昭的眼神他也看见了,那眼神一如万年冰窖,又如同冰宫里的老龙,冰冷又威严,只是一眼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好像有一点抗拒之意便会被他除以寒冰之刑,活活冻死。
      “鞋怎么回事?”萧啸天冷不丁地问。
      “走得急,可能看错了。”陈长青看了眼脚上一大一小两只鞋,随口编了个由头。
      萧啸天见陈长青并不打算告诉他被黑衣卫拎过来的事,也没有再追着问。片刻,萧啸天带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赐闲堂……陈长青看着匾上工工整整写的三个字,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别站着,脚受伤了不要使力,进来,我给你治脚。”萧啸天的声音从书房门口响起,说罢便进屋去翻找东西。
      陈长青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挪进屋内,只见房内的摆设让他不由的心生赞叹:
      一个不是很大的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进门迎面是张上好的紫榆桌子,上面摆着棵松。桌子后面是幅画,看着像是古迹,只是陈长青不精于书画,一时间看不出来这画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他的视线从墙上的画转到左边书桌处,萧啸天还没找到东西,倒是那块摆放在架子上的一小块碑精巧的很,陈长青看了十分喜欢。他不自觉地走过去,弯下腰,视线与石碑平齐,仔细观摩着。
      石碑上拓着一首诗,其上书法饱满庄重,赫然是颜真卿的手笔。
      颜真卿的字他还是能认出来的,只是他不明白萧啸天上哪儿搞来的这块石碑。
      “喜欢?”萧啸天的声音突然在陈长青背后响起。
      “啊!”陈长青又被吓到,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旧伤上头再添新伤。
      “小心!”萧啸天连忙来扶他,之后将他抱在坐榻上,先拿湿手巾擦了擦陈长青有点脏的脚丫,然后掏出怀里一个白玉盒子,在手上蘸了点药膏,轻轻涂在陈长青肿起的脚踝上。
      这药的作用很明显,涂上后才数个弹指,脚上就不似之前那么肿了。陈长青见脚踝正在好转,便想起身告辞,去找主事办正事,却又被萧啸天拦下:
      “等等,再休息片刻,当心脚落下病根。”
      “可是我还要……”
      “不急,身子要紧。”
      陈长青只得再次坐回去,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默无声,唯余炉中炭火的声音。
      陈长青尴尬地与陌生人共处一室,不知该做什么,眼睛不知往哪儿看,只好抬着头,望着墙上那幅画出神。
      “那是万壑松风图。”萧啸天说,“你若喜欢,送你便好。”
      “这怎么行?”陈长青连忙说道。
      万壑松风图乃传世名画,他怎么好意思收下?
      “这不是真迹,是我自己临的,真迹怎么可能送你?”说罢起身,将墙上那幅画摘下来,卷好,收入匣中,放在陈长青手边。
      “多谢。”陈长青低声道。
      “嗯。”萧啸天点了点头。
      ……
      “敢问……先生,”一阵沉默后,陈长青再次开口问道,“主事是哪位?”
      “你找主事做什么?”
      “今日我来入学,门房吩咐了办理入学去找主事便可。”说着拿出手中的木牌子。
      “这样啊。”萧啸天闻言起身,抽出张红纸来,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贴到一本厚厚的名册上,之后看了眼窗外阳光,道:
      “好了,这下你不用去找主事了,直接去上课便可。”
      陈长青惊讶道:“这就可以了?”
      “可以了。”
      “为何?你能做了主吗?”
      萧啸天闻言一笑,道,“我兼任书院祭事,官儿比主事大,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
      “那你又如何得知……”
      “我知道你是谁,”萧啸天打断陈长青,“中原太子,陈长青。”
      陈长青眼睛睁大,看着眼前这人,不知为何,他此刻竟然全身绷紧,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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