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精分患者的自述》枫叶羊驼

15、五个人的晚餐

　　茶茶见到昕澈时她周身都散发着一只幼兽遇到天敌时的恐惧气息。虽然只有她和老板在办公室里，她却不敢大声，不敢出门，看到停车场里有人站在站在一辆白色SUV前抽烟也不敢直视，坚称那个人就是剧社派来盯梢或挟持的人之一。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害怕本性严重影响了她的理智判断，她在自己世界的漩涡里渐渐被淹没。

　　虽然完全不相信昕澈所说的挟持（现在这种法制年代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从办公区拖走？），也对朋友圈内容表示出威胁的观点有待商议，但他还是拨通了导演的电话，约他出来谈一谈。毕竟如果真的剧社有人威胁昕澈，导演都负有一定的责任。但茶茶的主要目的还是彻底打消昕澈的顾虑，让她别再对着一句聊天记录或一条朋友圈神神叨叨，早点回归家庭做一个称职的主妇。

　　导演到的时候兴致很高，大概完全不知道为何而来，还以为茶茶有兴趣了解剧社的事情呢，笑容满面的。茶茶探了探他的口风，没想到他完全把责任丢给昕澈，言外之意一个已婚女子跟单身男性聊得火热怎么也得自己负主要责任。茶茶有点恼火，之前昕澈说开始就拒绝瑞奇还把他拉黑了，现在还怎么理论？他换了火力方向，直言：

　　“之前他们聊了什么我不管，反正我老婆又没跟人跑，但是她现在受人威胁了，就在我们家门口！你说这事我管不管？”

　　导演看着挺惊讶，那是当然，毕竟这事是茶茶胡说的，只想看看导演对所谓的威胁知不知情，了解多少。但看样子，导演要么知道没有人当面威胁过昕澈，要么对整个威胁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之前还以为是昕澈多想，现在看来威胁是真实存在的。昕澈被威胁的事情我们已经报警了，现在就是想问问知道我们家地址的都有谁。”

　　茶茶又让昕澈联系娜娜和大师兄，让他俩尽快过来，就说导演约着一起吃饭，随后紧跟着导演走出了饭店。

　　“你家里人在这边吗？”导演似乎是在闲聊，又似乎别有用心地提问。

　　“这个跟我们今天聊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吧？”茶茶马上回答。

　　“我是觉得呢，这本来不是件大事，可能本来就是个男女关系的事情，没必要把它搞大。”导演声音很低，跟之前在饭店里经常惊讶和沉默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吃了定心丸，非常镇定。
　　“昕澈被威胁了是小事吗？”

　　“你看，你们俩都这么年轻，又单独在国外，漂泊无依的，万一出事都没有人照应。你跟昕澈结婚还不久吧？我听她说你们刚结婚一年多一点，你这么年轻，以后又准备当外交官，很有前途的，没必要掺和这件事。”

　　茶茶呼了口气，没有说话，等着导演把话说完。

　　“你确定昕澈跟你说的是事实吗？她是不是拒绝了这个瑞奇，还是说他们发生了什么你却不知道？总之她惹祸了。这个手机卡是我上班用的号码，跟你手机卡换一下，我看你很聪明，后面就看情况行事，有问题给你自己的手机号打电话，出什么事我做你的证人。”

　　茶茶思考了半晌，决定将计就计，同时也确实不明白昕澈惹的是谁，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拆开手机卡槽，跟导演递过来的卡芯交换后放了进去。

　　“你是个明白人，昕澈那边有些聊天记录，不需要的就删了，你懂吧？”

　　茶茶点点头，脑子里飞快地谋划着后半场的饭局该怎么说话，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双面间谍，即使其中一方是他的妻子。

　　娜娜和大师兄过了很久才到，据说是去另一个区参加职场人士的聚餐了。倒是挺悠闲，茶茶想着，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两人确实是同时到的。

　　娜娜一看就不是有城府的人，一看现场的阵势，听说昕澈被人威胁了，马上脱口说道“那肯定是瑞奇啊！”导演疯狂使眼色，让她不要乱说。一开始娜娜和大师兄受昕澈影响，局面一度对导演和瑞奇非常不利。导演又是设套，又是逼问，终于让娜娜说出“我是听昕澈说，她看了瑞奇五年的朋友圈，所以才在群里说了那些话，都是听说和猜测。”

　　导演立马松了口气，“所以说我平时最讨厌那些流言蜚语，传来传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开始说的人自己都是猜，捕风捉影。”显然他在影射昕澈。

　　大师兄补了一句“所以我一直都说，你已经结婚的人了，就不要理他。”

　　昕澈脸倏地发白，接了一句“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可以正常聊天的。”

　　导演又接着说“昕澈还说我们被精神控制了，茶茶你听的都是昕澈一个人说的，但有没有可能，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有没有可能这个人的话有问题呢？有人威胁啊撩妹啊控制啊，是不是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茶茶看出这个态势，看了看昕澈惨白的脸，确信她已经没有话要说，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是的，我之前就觉得昕澈有点不对劲，她可能是生病了，心理出了点问题，不好意思啊今天。”大家又寒暄了几句，茶茶跟大师兄握了手，去收银台结账，远远地听见导演笑着跟昕澈说“小心点啊”，娜娜和大师兄也朗朗地要昕澈小心，随后走向各自的车。

　　昕澈面无血色地坐在位子上，茶茶拉上她拿上打包的菜离开饭店。

　　“现在怎么办？”昕澈低声询问，声音有点沙哑，整个状态就像个走丢的小孩。

　　“什么怎么办？”茶茶只顾向前走，之前来的时候因为可能被尾随，特意把车停在了很远的街道，而现在也怕被人跟踪，特意捡了条偏僻的小巷。

　　“他们威胁我的事情啊！” 昕澈说话的同时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是茶茶打来的，刚接通就挂了。她以为茶茶按错了，没放在心上。

　　“什么事，已经都解决了啊！”茶茶一股脑地向前冲，步子迈的很大，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
　　“怎么就解决了？我刚才没说，娜娜说去聚会时说瑞奇的话都是我说的，其实不是我。”

　　“那你怎么不说呢？”茶茶的语气带着些许怒意和指责。

　　“是你让我尽量不要说话的啊。” 昕澈的声音有点委屈，慢慢地没了底气。

　　不一会儿，昕澈的手机又响了，还是茶茶的未接来电，手机响了三声就断了。

　　“你怎么老给我打电话？” 昕澈问，同时看了看茶茶，手机和手都放在荷包里，在寒冷的夜晚并不奇怪。

　　“哦，可能手碰到了吧。”茶茶拿出放在荷包里的手以示清白，又掉头向巷子的另一侧走去。这一次他很顺利就找到了车，带着昕澈开回了家。两人一路无话。

　　趁着还没下车，昕澈又追问“我该怎么办呢？”

　　茶茶好像很不解“什么怎么办？你看今天吃饭，导演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娜娜，一看就是没脑子的，一开始随便就说是瑞奇做的，那导演当然要顾及剧社的名声啊。娜娜肯定没跟瑞奇睡过，看她说话的神色就知道，而且她也不喜欢瑞奇，不然这样说他。”一口气说完，茶茶长呼了一口气，催促着昕澈快下车。

　　这一晚茶茶难得地来到昕澈的房间过夜，上一次一起入睡应该是好几个月前了吧，昕澈心想。茶茶难得的温柔体贴，还说要揽着她。但她心烦意乱，以床不够宽为由睡到了茶茶的脚头。她在脑海中细细理了一遍当晚的情形，导演最后笑着行着军礼要她小心的画面一遍遍重放，突然那笑容一点点扭曲，那“小心”变成了警告，剧社里的人脸似乎变成了脸的海洋，一张张脸都笑着让她小心。大师兄听说她被威胁后建议的“换车牌、换住址”就好像是金玉良言，是出于他们的友谊最后的劝谏。她的心怦怦直跳，整个身躯都随着心跳颤抖，她最近时常感觉到这种剧烈的狂跳，混杂着恐惧、兴奋和深入骨髓的拼命思考。她猛地跳下床开始整理行李，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两点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