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精分患者的自述》枫叶羊驼

13、斩断联系

　　天朦朦亮了起来，昕澈发现自己又是一夜的头脑风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在半夜想到什么就给别人发微信消息，有时是凌晨两三点，有时则是清晨四五点。别人似乎都在甜美的梦乡里，只有她被各种想法搅扰着无法入睡。

　　和娜娜大师兄聚会完当晚，她发现娜娜临走时说的一句话很让她在意，“以后还是不要社会招聘了吧”。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昕澈就是剧社社会招聘进来的，而大师兄一直是剧社的幕后，应该没有参与决策层的讨论，娜娜自己虽然之前也在剧社做演员，此前也曾游走于其他剧社，更不应该处于说这种话的位置。昕澈又仔细回想了当晚聊天的内容，越想越奇怪，为什么娜娜要问大师兄和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关注瑞奇的消息？为什么娜娜对瑞奇的过去了解得这么清楚？更奇怪的是娜娜的语气，在谈到瑞奇经历时简直和瑞奇的语气一模一样，没什么情绪波动且比娜娜说话习惯有逻辑许多，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威胁。

　　同样在演完戏的那周，黄莉时不时地私信昕澈。两个人在排戏的半年中只交流过数次，有两三次都是昕澈主动分享渣男和杀猪盘的帖子给黄莉，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黄莉甚至问昕澈微信ID是什么意思，让昕澈颇感意外。联系到黄莉最近几周都和瑞奇在群聊里相谈甚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昕澈推断是瑞奇让黄莉来打探昕澈的个人消息。想到这里，也不管是不是深夜，昕澈在和娜娜大师兄的小群里发言：“我们聚会聊天的内容不要告诉黄莉，她被瑞奇精神控制地最厉害。”

　　精神控制这个概念是昕澈调查PUA时了解到的，随后她推测小乐热衷于参与瑞奇的“泡妞行动”一定是因为被瑞奇洗脑。首先，小乐是个私生活很干净的男孩子，不管跟什么异性都保持一定距离，不随便；其次，小乐一开始对排戏过程中出现荤段子都避之不及，可跟瑞奇同车回家几个月后，动不动就在群聊和排练场开车；最后，小乐真的是以狩猎为乐趣，积极在瑞奇泡妞的关键时刻或最后阶段助攻，方式可能是说话，陪同三人行或者截图聊天记录发朋友圈。考虑到小乐本质不坏又博学多才，昕澈曾提点过小乐很多次不要学坏，在演出前还在化妆间跟大师兄大聊PUA违法的事情，弄得小乐极度紧张，生怕自己被预备律师抓住小辫子，演出这两天一直跟瑞奇保持距离，甚是可爱。当她跟娜娜提出小乐被瑞奇洗脑或精神控制的事情时，娜娜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只说以后自己会多接送小乐，免得他被瑞奇带坏。她重复了好几次知名度高对演员有很好的监督作用，以后瑞奇不会再做以前这些事情了，还说小乐介绍他到自己上班的公司，瑞奇已经和一个跨国媒体签约了，以后想了解瑞奇的消息可以通过她等等。到底是谁教娜娜说这些话的？真的一点点都不符合娜娜的人设。

　　给群聊发完信息，昕澈继续思考黄莉这边，觉得唯一的解释是瑞奇还没有放弃自己这条鱼，即使自己已经拉黑了他并明确表示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他依然执着地找机会攻陷自己。到底图什么，他到底图什么啊！昕澈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想破了，却想不明白这个翻来覆去几十天的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

　　度日如年的每一个白天黑夜，昕澈觉得自己终于懂了，瑞奇正用某种方式让其他人对她说话发消息，他要不就是扮可怜请求别人，要不就是抓住了谁的把柄胁迫他们，或者有谁说过，女人要上床才会听话，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跟她们上床了，或让她们跟其他男演员上床了，这样整个剧组就都是他的眼线，任他摆布！

　　想明白这个道理，昕澈不寒而栗。她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她却是唯一一条漏网的鱼。不管有没有男友，已婚还是未婚，孩子刚出生还是上高中，所有女性都已经对瑞奇俯首称臣，而对于尚未被征服的昕澈，入网只是时间问题。通过所有跟她熟识的人，瑞奇一定要找到机会约她出来，不管是唱K，吃饭还是酒局，一定要抓到昕澈的把柄。而昕澈自己知道，瑞奇的性魅力早已击碎她的理智，再独处一次也许就将功亏一篑。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昕澈的心，她一边努力逃离剧社的任何活动，一边不由自主地查看剧社所有群聊的每条消息。她的理性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她的决定时而坚决时而动摇，她就像古老时钟里的巨大钟摆，忽左忽右，向左和向右的时间和频率基本一致，让她一会儿像个纯净的天使，一会儿像个纵欲的恶魔。

　　抓住理智存活的时机，她给导演打了电话，诉说剧社里存在威胁的担忧，让导演自己小心，还讲了娜娜的奇怪之处。导演还是和之前剧社小聚餐时一样，站瑞奇无罪论，又直说瑞奇是喜欢昕澈的，让昕澈好好挖掘一下娜娜和大师兄在搞什么鬼。娜娜这才明白，自己的老板说的没错，整件事导演才是最终受益者。不管谁抓住了谁的把柄，只要全体演员继续公益演出，花钱参加剧社的活动，出于自愿或被迫的原因留在剧社发光发热，剧社才能做大做强。她昕澈，一直以来相信导演，对所有人示好，最后却成了汤锅里的那粒老鼠屎，要被人用手段做掉去除干净！

　　原来瑞奇是和导演监制他们一伙的，昕澈暗想，是一开始就一起的吗？瑞奇把剧社当狩猎场的时候会把聊天记录和照片甚至视频（如果有的话）发到他们的狩猎群里吗？导演是不是会在夜晚看着这些照片暗自想象？或者他们会一起挑选猎物吗？当时瑞奇要送舞美回家时，导演当众说“有舍才有得”是在暗示钓其他妹子吗？他们是怎么议论黄莉的？怎么议论娜娜的？还有怎么议论她——昕澈呢？她私信娜娜：

　　“我觉得圈外人始终是圈外人，请导演和监制当作从没认识过我。小乐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挺好的，就这样吧。”娜娜似乎觉得这个结果毫无意外，也或许一直以来说话的都不是娜娜，而是登录了娜娜微信的瑞奇。

　　昕澈不敢细想下去，只觉得群聊里的聊天内容愈发脱离正轨了。娜娜打字的语气跟瑞奇愈发像了，剧组里其他人发的朋友圈点的在看也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一切都是为了让她闭嘴。她收到了娜娜的消息就好像得到了某种保证，自己又可以恢复过去的生活了，虽然偶尔会无聊但绝对安全的生活。昕澈毫不犹豫地退出了所有跟剧社相关的群，又删掉了和所有个人的聊天记录，期望当晚能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