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上的翅膀》烈驹

9、第九章

　　我是个自私的人，希望能按照心仪的结局描述自己的故事，能让每个人皆大欢喜。

　　故事是故事，代替不了现实。

　　我走到轻工业厅，石榴树上的石榴依然挂在树梢，开了口。

　　我回头看，羽轩没有追上我。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

　　他是天神，怎么会喜欢我？

　　我沿着坡道一直往前走，我禁不住沿街眺望。

　　今天和往日不同，是我死后第一次用人类的双脚走路。

　　交错的巷影、胭脂红的紫薇花、漂浮的晴云，它们交汇一起，变做羽轩的笑脸。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羽轩结识我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

　　那时他是一只瘦弱的幼鸟，是真正能在空中飞行的小鸟。

　　我记不起它的样貌，大约是信鸽。

　　那时我还是懵懂无知的花季少女。

　　我放学回家，路过紫薇树。

　　胭脂红的紫薇花开得灿烂，我拾到被狗咬伤的它。

　　它伤势很重，白色的双翅没有了起飞的力量，眼睛没有了光亮，头无精打采地耷拉胸前。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被狗伤到的，也许是在休息的时候遇到了恶犬，也或者原本就受了伤，再遇到恶狗趁火打劫。

　　我手捧住它，看到它气若游丝，我哀怜它，想要救活它的决心更猛烈些。

　　小鸟胸前的鲜血黏红了我的手掌心。

　　“可怜的小鸟。”我想。

　　我带着小鸟去兽医处医治，兽医检查后，给鸟处理了伤口，上了药。

　　“小鸟怎么样了？会死吗？”我担心地问。

　　兽医温和地笑了，说：“你再晚送一会儿，它就没命了。”

　　“谢天谢地，看来它有救。”我向老天爷祷告。

　　起先，我喂它吃食。它不吃。

　　我要放飞它，它也不走。

　　“多奇怪的小鸟。给它吃的，它不要，又要死赖着我。”我自言自语地说，话说得不动听，可我不希望小鸟走。

　　小鸟也确实这如我所愿，与我寸步不离。

　　我去哪它就去哪。

　　再后来我喂它什么，它都会吃。

　　我们家不爱养宠物，妈妈可没少跟我唠叨：“咱家不兴养宠物。住在这院子里，哪家哪户有养动物的？把鸟放走。”

　　“妈妈……就让我养一养吧。”我哀求。

　　“和你爸爸说。”妈妈把烫手山芋扔给了爸爸。

　　爸爸连理都没理我。

　　晚上，我抱着小鸟诉苦：“小鸟，你走吧～我真的不能养你了。家人不给养，我拿什么养活你呢？”

　　小鸟歪着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无论我说什么，它都用同种姿势看着我，也不鸣叫。

　　我也曾经打探过小鸟的主人，它的腿上没有标牌，寻找无果。

　　我想，也许是我弄错了，它并不是信鸽。

　　我细细地打量它，它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鸟：全身雪白的羽毛，红色的小嘴，还有一双非常有灵气的大眼睛。

　　小鸟长大了，我没法再照顾它。

　　再不送走它，我家人可要抗议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把你放在巫隆山，那里的空气好。你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

　　白鸟骤不及防地说话了：“我才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吓得跳得老远说：“你居然会说话！”

　　“我一直会说话，怕吓着你，就闭了嘴。”白鸟如实回答。

　　我双手死拉自己的脸颊，一直捏出了四个手指印。

　　我相信自己不是做梦，我确实看见了一只会说话的鸟。

　　我一只手直拍自己的脑门儿叹息：“你干嘛要跟着我呀？我又不能做什么～既然你的伤好了，又能说话，那么你一定是只神鸟，你还是去往你的乐园吧！”

　　“我不！我就是要留在这儿，我喜欢你。”小白鸟耍无赖地挤在我的双脚间。

　　小白鸟伏在我脚尖，一遍遍向我发誓，永远和我在一起。

　　有一天，小鸟走了。

　　我想它真的去往它的乐园了，会说人类语言、拥有人类思想的小鸟，不能永远地待在人类的世界。

　　过了一年后，我又遇见了一位长翅膀的少年。

　　我与他的故事，久到记忆已经破损。

　　我曾小心翼翼得把过往保管在褪色的记忆里，我熟悉他，熟悉他身上散发出的浓夏的味道。

　　每当我闻到炎炎夏日的味道，脑海里就会想起一串胭脂红的紫薇花、盛放于绿波浮动的莲花。

　　少年给我的是热情的活力。

　　少年说他是空中的一只鸟，他说希望每时每刻能看到我的脸庞。

　　我诧异的问他：“我们认识吗？”

　　他说：“认识。认识很久了。”

　　他声称是天上的天使，真正的天使，他长着一双洁白的翅膀。

　　为了让我相信他的话。他特意展示了他的一对美丽大翅膀。

　　我和他结识于离家不远的公园里，那天我考试不理想，躲在溪河旁戏水、玩虾，顺带散散心，放空自己不愉快的心情。

　　我埋怨自己不够聪明，又在哀叹自己浪费青春，无法遇上钟爱的人。

　　他降落到我的身边，说：“我一直在天上偷偷瞧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的头迅速转了一圈，游人居然不见了，我倒退两步。

　　差点把他当妖怪打。

　　我口里却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要看我？”

　　“我们以前认识过。你忘记了吗？你曾经救过我。”少年说完，脸红了。

　　“啊！是吗？”我一只手指抠住脑袋想。

　　“我不记得自己救过人，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想了很久，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谎言。

　　他好脾气地说：“哦，你看一看我的翅膀，你就会明白了。”

　　我哪里晓得他就是我曾经救下的小鸟呢？

　　他以天使的面貌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便知晓他的不凡。

　　虽说不相信我曾经救过他，心也驿动许久。

　　我模糊地记得他有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他似乎对我说，很喜欢我。

　　“咦？！”这便是我当时的真实反应。

　　我看再多的言情小说，心中有再多的梦幻爱情，也绝不相信从未相识的人对自己爱得至死方休。

　　我眼前的少年，说出了许多让我瞠目结舌的情话，我想他一定是个高手，泡过很多女孩。

　　少年的情话说得相当自然，他并没有把他的宣言当做人间情话范本。

　　他见我一脸的不信说：“我在天上想，如果我遇见100个人，再不能见到你，我就死了心。如果我还能遇见你，我就把你抓到手心里，再也不放开。”

　　我听到这话时，没有反感，反而很享受。

　　表白的人是万里挑一的大帅哥，深情款款得和你说今生爱你、爱你唯一，如果还不举起双手投降，我就对不起自己看的言情小说。

　　“你可真会说话……”我双手抱在一起，陶醉地说。

　　“箫婧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默默地爱着你，以他的方式默默守护你。”他说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很动听，也对我的胃口。

　　我虽不相信等到待嫁年龄一定会嫁给他，但我也默默憧憬了许久。

　　更多时候，我还是掐灭了它。

　　人类和天使，不该出现罗曼史。

　　有一天，他张开一对翅膀，飞走了。

　　我没有拒绝，我也没有接受他，他总要等待我的回答吧？

　　他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事情过于梦幻，更像是一场梦。

　　我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

　　那个男孩儿长得好像羽轩。

　　记忆在我的脑海里跌宕起伏，一次次地让我回想。

　　我抬起头，为周遭环境感染。

　　我想起顶着烈日捉蝉的儿时，在很遥远的记忆里，有位少年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我微笑。

　　我模模糊糊记得他身材孱弱，背对着夕阳，把他的线条描得火红，却看不大清楚他的脸。

　　回忆得越多，羽轩的脸就越加清晰。

　　他和我梦境中的天使，合二为一变成一个人。

　　我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进到家门前。

　　我伸出手在门上敲了敲。

　　门许久没有开，我以为父母亲又出门了。

　　我左瞧右瞧，始终不开，我决定走了。

　　门开了。

　　妈妈站在门口，疑虑地看着我。

　　与所有喜欢制造故事的言情小说不同，我喜欢开门见山，把一切误会降低到零。

　　“妈妈，太好了，你终于开门了。我是箫婧婧呀！”

　　妈妈不相信地看着我，就像从前我不相信羽轩是天使一样。

　　“妈妈～真的是我啊！不是你向天上祷告说，希望我回来的吗？现在我回来啦，你又不愿意我进门儿。哎，做人太难了，做死灵也很难。”

　　我的话刺激到了妈妈，她转过身向里屋招招手说：“老萧！老萧快来，快来呀！你看看她是不是我们的闺女？”

　　我没有等妈妈再说第二遍，自己就从她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妈妈，我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吗？你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喃喃地说，信步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酸奶。

　　以前妈妈就爱在冰箱里面放和酸奶，因为我爱喝。

　　虽然她总是为我的成绩、为我的工作、为我的人生烦透了心，但是我每求必应 。

　　我惊喜地发现，冰箱里果然有好几盒，还是我最爱喝的红枣酸奶。

　　“简直是运气太好了……”我兴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