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上的翅膀》烈驹

8、第八章

　　“羽轩，不要为难人家了，他也是受我父母的委托。”我恳求愤怒的羽轩。

　　我明白父母的心思他们爱我，失去了我以后，他们的心情难以平复，只有借助祷告将自己的思念传递给遥远的我。

　　我怀念活着的一切。

　　活着多好！

　　我再一次深深地懊悔，不该将自己的生命潦草地结束。

　　老者见我为他求情，感激地向我道谢：“姑娘，您是位好心人。”

　　“她愿意为你告饶，你的罪责不能免。”羽轩的脸绷着，怒气未消。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对我是有感情的吧？不然和他素不相干的人，他为何那么生气？也可能……只把我……当成练习法术的对象……

　　就像我前次遇到的死灵，为了盖到公章，也为了去往天国，和我互相争夺救人的机会。

　　我五味杂陈地看着他，一个人对自己的好，也会是一份压力。

　　他给我的好，会变得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我会依赖他对我的好，也会将它转变成爱意。

　　如果我爱上不属于我的爱情，我的心将被撕扯成几瓣，我也将不再是我自己。

　　我会落入到新的悲伤中，为爱情悲悲戚戚，担心他不爱我，我无法承担后果。

　　我弥望他，又望向这老者，克制住自己溢出的情感，我想我自己是孤独久了，才会易于感动羽轩的温柔。

　　“羽轩，你让他走吧。求你！这个老伯伯，他心中没有恶意。他传达了我的父母给我的思念和爱，我心中也有了爱。”

　　羽轩见我坚持，放慢了逼问。

　　我点点头，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戏谑：“你不要担心。我会去拯救许多许多轻生的人，让他们懂得生命的意义、爱的意义、活着的意义。我会拿到合格的成绩，盖到公章，去往天国。”

　　我的话大约让雨轩满意了，他没有再逼迫老者，让他走了。

　　我的眼睛划向羽轩的脸庞想：“我到达天国以后，也许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人世间许多的伤害便是过于投放自己的感情，一方有爱，另一方浑然不觉。即使察觉，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虐杀真情。

　　我把自己的头掩埋在我的胳膊内。

　　“怎么了？方才好好的，突然不说话了？”羽轩以为我身体不适，伏下身子。盯着我看。

　　即使不与他的视线对接，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久久地投放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会上瘾。我哀婉还没有开花就结束的感情。

　　我抬起头，板着脸说：“不要离我这么近，我怪不习惯的。”

　　哎，我的潜台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真是别扭得无药可救。

　　“我真有些担心你。看你的心情时好时坏，我的心情也不大好。”羽轩说。

　　“我想要一具身体。”我岔开话，抬眼靠在自行车边的人偶。

　　羽轩制止我说：“不要胡思乱想。你不可能拥有人类的身体。”

　　“如果我想要呢？比如说我眼前的人偶，我需要它作为我身体，盛放我的思想。我想念家人，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我想回家。你不懂，你是神，我只是万千死灵中的一个。”我耍起了脾气，和羽轩拧着来。

　　我气恼羽轩的温文尔雅，气恼他说话时看着我的宠溺表情。讨厌他和我说话时，生怕声音说大了，吓着了我。

　　“不可以！”羽轩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口回绝了我。

　　“我走了，你也不要跟着我。”我噘起嘴巴，不快地下了自行车，拖着人偶就走。

　　我手里的人偶挺有意思，我拉着它，它就会跟着我走。

　　我是很想念父母。但说把人偶当做我的身体，也只不过说着玩。

　　闹腾羽轩的目的，无非是让他更深刻地记忆我。

　　“你等等不要走，求求你不要再这么闹下去。对你不好，你知道寄存人偶里，对自己伤害多大吗？”羽轩拦住我，不让我走。

　　他的脸上掺杂着愤怒、悲伤、痛苦。

　　我不知道他的愤怒是否对着我，他的愤怒可能对着老者，以为是他蛊惑了我的神智。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对我的事过分关心？我想逼走他。我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他。

　　相处不过几天时间，情感笼罩住我，令我没有了往日的理智。

　　“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妈妈。”被羽轩逼着，我毫无征兆地哭了。

　　羽轩怔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我要回家。”我再次哭着说，“既然人偶是我的父母赠送给我的礼物，我就把它当成我的身体，回家看一看。看完以后，我再回天国不好吗？”

　　“人世间有许多瞬间的念头，看起来都没有害。最终导致一别万年。箫婧婧，你敢承担后果吗？”

　　“别总是恐吓我。把事情说得那么大，让我失去勇气。”我大声哭了。

　　真是讨厌，我越是不让他关心我，他越是说得多。

　　干嘛这样？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我的不领情没有逼退他，反而令他更加靠近我。

　　羽轩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我的身体传递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触了电。

　　我害羞得挪开他的手，当我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时，失去了拾走它的勇气。

　　我明白羽轩的意思，他是怕我使用人偶后，会形成习惯，贪恋人间的亲情，我也舍不得去往天国，那时的我逗留人世间过久，失去了去往天国的资格。

　　同时我也觉得羽轩的惧怕来的毫无理由，我想了一轮，终于推开了他的手。

　　我拖住人偶往前走。

　　走着走着，突然来了气。

　　什么嘛！还不允许人做这做那，管得太宽了。

　　“路上怎么乱丢洋娃娃？”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蹦出的戴红袖章的男人，指着我手里的人偶疑问。

　　我不管，人偶是我花钱买的，就是我的。我要赶紧走，别给眼前的人给抓住了。折了本，还自叹倒霉！

　　“真是邪门了，人偶还能自己走路。”男子双手背后，快速地走到我的身边，他不住地打量人偶。

　　我的人偶迈动一个脚步，他也跟着挪动一个步子。

　　“天呐，我被盯上了！”

　　我加大步子赶紧走。

　　男子追着过来了。

　　“把人偶扔到大马路上，还在做恶作剧。什么人呐？”男子不客气的说。

　　我张嘴反驳：“不是恶作剧！它是我的玩具，我拿钱买的人偶，也是我的身体呀！是我爸爸妈妈想我了，拜托老者给我的……哎……你不懂啊！因为你是人类呀！”

　　不管我说的有多大声，面前的男子都不会理睬我，因为他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他所听到的是风吹拂头发的声音。

　　街上出现了奇怪而又可笑的一幕，我身后有名男子追着我，我手牵着人偶，时而奔跑，时而缓步向前走。在我的旁边，还有一位长着翅膀的男子陪着我练跑。

　　“不行，我不能把手里的人偶给他拿走。我还要用它看我的爸爸妈妈，我脑子闪过想要往世浮生的念头。”

　　我杂想许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自杀式地蹦进了人偶里，一阵激波闪烁在我和人偶之间。

　　我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张开的手臂无规则的乱动。

　　“箫婧婧！”羽轩没有料到我真的蹦进人偶里，失控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变成人偶，不如说我借用人偶的身体还阳变成了真正的人。

　　我伸出手掌，上下翻了一遍。

　　是人类的手掌，不是玩具的手掌。

　　我兴奋地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我活了～又活过来了。

　　我既激动又开心。

　　追我的男子，见眼前是个人。

　　男子用手揉揉双眼，反复盯看我的脸上。

　　确定我是个人以后，男子向我道歉：“对不起。我看走了眼，把你当成了……”

　　“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本来就是人呀！”我趁机说。

　　男子窘极了，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我没有喝醉酒呀！”

　　男子又回头看看我，走了。

　　我站在地下通道的出口处，望着男子的背影。转过身，羽玄也跟着我，他的脸上带有愤怒，和无可奈何，现在的我已经和人偶合二为一，变成一体了。

　　“你不需要难过。你看我挺好的。现在我是什么样子？是和人偶长得差不多，还是我本来的模样还是新的面貌？”

　　羽轩被我说停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看着我，问：“箫婧婧，不准备去天国了吗？”

　　“去呀，但是我还有未了的心愿呢～我还要去看看我的父母，再说我现在成绩不是没有合格，到达不了天国吗？我还有很多人要救呀～在这儿之前我先回家，和我的父母聊聊天，让他知道我并没有真的离开，我还在一直想念他们。”

　　我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话。

　　我想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我一路小跑，生怕羽轩追上我。

　　羽轩再也没有追上我的脚步，我回头看看他，负罪感涌上心头，我又想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对他说“别担心，我马上回来。”又或者说，“你跟上我呀，不是说要永远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