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务员》霓妮公主

90、第九十章

　　晚上，童一诺写采访提纲。她没有想到秦明哲转变得这么快，她要让他在媒体面前有一个出色的表现，把她之前所做的工作都写在里面，同时，疏理下一步的工作思路：
　　市安监部门将协调组织卫生疾病等相关部门进一步了解该企业生产酮基布洛芬（KP）职工的健康状况，组织卫生监督所职业卫生监督执法人员进行调查取证，责令停止职业病危害因素超标的作业，督促企业进一步落实职业病防治措施，切实有效保护劳动者健康及其相关权益。
　　她越写越激动，程子墨离开的伤痛似乎被工作的亢奋暂时抑制，至少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想他了。
　　秦明哲没有修改一个字，而且让童一诺主动请电视记者做了采访。
　　事态进展速度惊人。一周后，国家安监总局办公厅下发了《关于调查灵泉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职工患肺癌死亡事件的紧急通知》，责成有关司局和单位会同当地市安监局及时组织有关人员调查核实。
　　得知这个消息，童一诺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拿着文件来到秦明哲办公室门前，心脏砰砰直跳。总算稍微平复一点，她敲了敲门，没有回音，顺手推了推，推不动，门是锁着的。
　　童一诺在走廊里来回走着。想着秦局长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地激动。除此之外，她还要请他指导一下应对下一步的面试。要知道，评审官之一是公选岗位所在部门的主要领导。也就是说，秦明哲的意见很重要，对于这个岗位的人员素质要求最有发言权，要选的人是他的工作助手。明天就进行面试了，这几天工作太忙，她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况且，她认为面试是不需要复习的，以她现场即兴发挥的演讲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如果有时间，她当然应该看些资料，实在没时间也没办法了。
　　至于她本人无法左右的问题，汪市长帮助高秘书做工作，多大程度左右考试的结果，她已经不再多想。秦明哲曾经跟她说过，汪市长的工作由他来做，她也并没有对秦明哲报多大的希望，只是顺其自然好了。
　　她想像着在台上讲演的时候，要不要与秦明哲有目光交流。她觉得有必要对视，她会得到他的鼓励，让她更坚定，更自信。又一想，演讲必须要面对考官，不可能躲开他的目光。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她嘲笑自己。
　　十几分钟过去了，门还是没有开，秦局长也没有回来。
　　她来到局办公室：“郑主任，秦局长去哪儿了？”
　　郑主任阴沉着脸，看了童一诺一眼，带着探寻和疑惑：“你不知道？”
　　“知道就不问你了。”
　　“昨天下午，他被市纪委带走了。”

　　童一诺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脑子几乎不能思考，全都是问号，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
　　她闭上双眼，尽量让头脑冷静：此刻，她可以做什么？她闭上眼睛，有点绝望，看来他昨晚没有回来。想想郑主任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他一直没有回来。
　　她觉得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轻飘飘的，耳朵却在疯狂地呜响，仿佛撞击着惊涛骇浪。
　　他被双规了。
　　她在大脑里迅速过滤自己的社会关系。想到事故调查组成员单位有监察局，曾经打过交道的是行政问责处李处长。
　　电话终于打通，她含蓄地问对方是否听说在调查安监局的人，对方说没有听说，她让帮助打听一下，对方答应了。
　　还可以问谁，周欣力，这个消息灵通人士。
　　果不其然，走进周欣力的办公室，屋里没有其他人，周欣力就把门反锁上了。
　　“太突然了。”她低声说。
　　“知道是因为什么吗？”童一诺迟疑地问。
　　周欣力：“可能是经济问题。”
　　“经济问题？”
　　“肯定不是工作问责，还能有什么。”
　　周欣力惋惜地：“明天的面试，他肯定参加不了啦。”
　　童一诺没想到她会提到面试，好像秦明哲不能参加，会给她个人造成重大损失。
　　出了周欣力办公室，童一诺又想给高秘书打电话，终是没有打。她决定放弃打探，因为现在问谁都不会有明确的答案，反而无行中把消息扩散了。
　　全市副局级干部公选面试，首次采用了大评委制。除了考官外，还吸纳了各界群众作为评委。
　　群众评委涵盖了企事业单位、街道社区、新闻媒体、农村基层等社会各界的群众代表。
　　面试结束后当场打分，当场统计，当场宣布。考官评分占面试总成绩的80%，群众评分占20%。最后，各个职位将按照笔试成绩40%、面试成绩60%折合成总成绩，经市公选领导小组研究确定考察对象。最后，上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用人选。
　　面试的会场里，11名考官在前面，20名群众评委在后面。考官席位包括公选岗位的部门主要领导，组织部的副部长，人社局的副局长以及相关委办局的副局级领导。群众评委当天早上抽签确定人选。
　　终于轮到童一诺上场了。
　　她穿着藏蓝色的职业套装，内搭浅蓝色条纹衬衫，脚下一双半高跟瓢鞋，神情端庄大方，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
　　主考官问了前两个题目。第一题是简要介绍本人经历，第二题介绍本岗位的主要职责。因为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童一诺顺利地解答了。
　　主考官问第三题：
　　“你为什么要参加公选这个岗位，是因为热爱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三分钟准备时间。童一诺在草纸上写了简单大纲之后，开始答题：
　　“首先，我热爱这个岗位。我认为热爱是一种真诚而强烈的情感，同时又是抽象和概括的。热爱一个事业，要看你具体做了什么，而且是长期地持续不断地做了什么。第二，热爱的核心是怀着感情工作，而不是一部执法的机器。例如，我们安全生产监管工作，就是你要带着对于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关爱去工作，或者说，有时你甚至是带着恨去工作，你恨那些不珍爱自己的生命以及他人生命的人，恨他们的愚昧无知，无视法律法规。第三，热爱必须以善良的本性为基础。那些无辜的人的生命与财产受到伤害和损害，你会痛心，会对于生命充满敬畏，想尽你所能去为他们做些什么。”
　　会场非常安静。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除了热爱，还有其他原因：一是我能够胜任这个岗位。以我的工作态度、经验积累与业务水平做保证。二是我期待得到组织的认可。因为我曾经因为工作接受过组织的处分，我想证明我并没有因此而丧失工作信念。三是我离不开这份工作。我也曾经尝试着要离开，也一度怀疑自己工作的价值，曾经天真地想，只要社会上每个人都关爱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就不会发生安全事故，就不会有人的生命受到损害，我这个安监干部也就可有可无了。事实上，永远不可能存在这么理想的社会。其实，就是我想逃避，不敢担当，不够坚强。总之，只要人民群众还需要我们安监干部，我将恪尽职守，无怨无悔，请组织相信我。
　　这时候，群众评委席有人小声议论：
　　“她是不是那个见义勇为的，有人要点燃煤气罐，被她救下来啦？”
　　“对，就是她。”
　　主考官继续提问：
　　“请你结合实际，谈谈对领导负责与对工作负责之间的关系。”
　　童一诺准备后，开始答题：
　　“第一，对领导负责，就是对工作负责。一级组织，一个团队，必须按照领导的要求，完成工作任务，就像在战场打仗的士兵，必须服从统一指挥。第二，对领导负责与对工作负责有时是对立的。有人无条件地服从领导，讨好领导，而不是从工作实际出发，考虑群众的利益，明知道领导有问题，却不指出来，这是对工作最大的不负责任。第三，对工作负责就是对领导负责。只有对工作负责，才是对领导个人真正的负责任。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一定要坚守底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哪怕是得罪了领导，甚至伤害了有恩于你的领导，你也别无选择。”
　　她停住，说不下去了。
　　主考官问她说完了没有，她却说不出话来。
　　全场的人都在期待她说话。
　　“对不起。”她摇摇头说。
　　时间到。大家在等待她的分数。
　　领导小组的人聚在一起研究着什么。
　　很快，领导小组组长站起来，面向众人说：
　　“现在，我代表公选领导小组向大家发布，经公选领导小组研究，报请市有关领导批准，因故缺席的主考官，市安监局局长秦明哲同志关于童一诺面试的个人意见，由工作人员在现场宣读。”
　　下面异常安静。
　　工作人员开始宣读：

　　干部公选领导小组：
　　作为一个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的人，应该没有资格在公选面试上表达个人意见，但我作为公选岗位的部门主要领导，还没有被免职，没有被开除，我怀着一线希望，恳请组织给我机会，让我表达心声。
　　童一诺同志多年从事安全生产工作，没有人比她更胜任这个岗位。我个人有过失，令组织失望，但是，并不能抹杀我团队里这样一个安监干部的卓越表现。她以其善良的本性，真挚的感情，以一己之力，恪尽职守。她符合人民群众对一个公务人员的要求与期望，提升了公务人员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为了群众的利益，她不顾个人安危，化解重大社会安全事件，我深以为骄傲和自豪。作为公选岗位的部门主要领导，如果我没有推荐这样的干部，是我个人的失职，如果组织上没有任用这样的干部，是组织的损失。
　　此致
　　一个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