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务员》霓妮公主

91、第九十一章

　　秦明哲身陷囹圄在公选面试中举荐童一诺，很快就传开了。有人说，他们是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其中不无嘲讽，也有真心感动。大家都在猜测：推荐信是怎么送到公选小组的，想必秦明哲之前预感到自己要被调查，事先写好了这封信，在接受调查时提请纪委的人转交？还是他事先已经在其他渠道做好了安排？
　　秦明哲的举荐信诚然让童一诺震惊与感动，而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对秦明哲的担忧所占据。她再次询问监察局行政问责处的李处长，回复的消息是一个制药企业举报了秦明哲，说接受了其贿赂的房产。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是他们正在调查职业病的灵泉药厂举报了他。企业被调查，势必损失惨重，恼羞成怒，于是开始报复。至于房产问题，一定是企业向秦明哲栽赃。如果童一诺听从秦明哲的劝告，适可而止地终止调查，企业就不可能举报秦明哲，纪委也不可能调查他。
　　在相信秦明哲绝不可能受贿的几小时之后，她就开始怀疑了：她凭什么认为他不可能占有企业的房产呢，她对他又真正了解多少呢。有时候，过去的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的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面对诱惑，满足欲望只是一瞬间的放松，而抗拒起来却是何其艰难。那么，就算他之前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没有调查职业病这个导火索，企业就不会举报他，受贿的事情可能永远不会东窗事发。现在回想秦明哲阻止她调查的几个理由，都是表面的说辞与借口。
　　当然，这都是自己的猜测，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像的那么可怕，企业的举报信写得危言耸听罢了。可是为什么要双规呢，听说，必须是前期调查有了作实的证据，双规之后的干部很少有不被判刑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果当初她终止调查会怎样，就算是到现在，他们的调查结果也不能从法律上给予死者以职业病危害的赔偿。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要尽快行动。
　　童一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组织上双规，一般是通知家属和单位，秦明哲的家属会告诉谁呢，他没有妻子，只有70多岁的母亲，好像还有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妹妹。他应该不会让母亲担惊受怕，只有告诉外地的妹妹。他的妹妹已经回到本市了吗？他双规期间的日常生活用品由谁提供呢？他的母亲突然与儿子失去联系，会不会很担忧，谁来安抚老人呢？
　　想到这些，童一诺去找康局长。
　　在童一诺得知秦明哲接受调查之前，康局长已经向各位处长通报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或许他们以为她很早就知道了，他们习惯于这样以为。
　　“来来来，快坐。”康局长指着椅子说。
　　“康局长，秦局长被调查，通知家属了吗？”
　　康局长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她已经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康局长：“他的妹妹，从外地回来了。”
　　“他母亲那里呢？”
　　“不大清楚，他妹妹会照顾吧。”
　　“他妹妹的电话，您知道吗？”
　　“我没有，郑主任那里有。”
　　童一诺转身出门，康局长说：“一诺，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多沟通，秦局长不在这段时间，不要出什么纰漏。”
　　童一诺：“好的。”
　　她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你要向我汇报工作。
　　童一诺郑主任那里要来秦明哲的妹妹秦明媛的电话，很快与其联系上。得知其母亲并不知道儿子被调查，只说是出国执行紧急任务，不能通电话。童一诺简单安慰秦明媛两句，说两人随时保持联系。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看望老人。
　　秦明媛在小区门口接她。兄妹长得很像，妹妹个子不高。
　　“事已至此，你着急也没有用。”童一诺安慰她。
　　“谢谢你安慰我，妈妈非常惦记哥哥，总是问我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我都有点编不下去了，您能来太好了。”
　　“秦局长是我的领导，应该的。”
　　“我得跟您先说一下，我跟母亲说哥哥去了非洲赞比亚，做国家一个机密项目的安全生产工作，个人不能使用电话，国家安全机构人员会把哥哥的情况告诉单位。”
　　“好的，我知道了。”童一诺说。
　　秦明哲的母亲见到童一诺很激动，一直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这个家看起来相当朴素。除了日常生活必须品，几乎没有装饰性的物品。秦明哲母亲的形象也不大符合童一诺的想象。母子的眉眼长得很像，气质上完全不同。他的母亲身材瘦小，贫困艰难的生活境遇，在她的精神气质上打下太深的烙印。秦明哲高大健硕，高贵英俊的形象气质，完全不像是这样的家庭给予的。
　　老太太坐在床上，童一诺坐在她身边。
　　“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他从小到大就优秀，厂子里的工友都羡慕我，他当上局长，她们就嫉妒我了。”
　　老太太说着，自己笑起来。
　　“不优秀的人能当上公务员嘛，人家童处长更优秀。”秦明哲的妹妹说。
　　童一诺笑着说：“秦局长当然优秀啦，不然组织上也不会派他出国工作，为国争光啊。”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点头,撩起衣袖擦眼泪。
　　“您是想儿子了吗？放心吧，他完成任务就很快回来了。”童一诺强装笑脸说。
　　老太太摇头：“只可惜，我儿子命不好呢。”
　　童一诺不解地看着她。
　　“他膝下无子，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童一诺只觉得鼻子发酸，缓了缓，她说：“您儿子是太优秀了，他只是要求太高了，您不用替他发愁的。”
　　“是吗？”老太太怀疑地看着童一诺。
　　她连忙避开老太太的目光：“他现在国外挺好的，比家里的生活条件还好呢，就是没有自由，只能工作。”说到这里，她心里一沉。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童一诺。
　　“应该很快，要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一个月差不多，他得听从组织的安排呀，您说呢。”
　　“是呀，谁让他是组织的人呢。”
　　老太太端详着童一诺：“姑娘你多大啦？”
　　“三十多岁了。”
　　“成家了吧？”
　　童一诺迟疑了一下：“还没有。”
　　老太太眼里有了一丝光亮：“有男朋友了？”
　　“有了。”童一诺说。
　　老太太的眼神又暗淡了。
　　“妈您别什么都问呀。”秦明媛说。
　　老太太点点头：“好吧，我不该问，咱们留这姑娘吃饭吧。”
　　童一诺推脱了一下，很快离开了秦明哲的家。
　　回到家，她泡了碗方便面吃着。想着秦明哲的家境和他的母亲，想着他的一路成长，走到今天，她的心有几分悲凉。现在，她不知道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她没有更高层的社会关系来打听纪委的办案情况，就算是有，也几乎是不可能问到的。她不知道举报调查的具体问题，不可能提供对他有用的证据。她也不能跟同事议论此事，她什么都不想跟他们说。
　　想了很久，她决定写一份关于灵泉制药职业病调查的报告交给纪委。既然事情的起因在此，她就有责任把事情向组织说清楚，也许对纪委的调查有用，或者对认定秦明哲的违纪违法犯罪问题的认定有用。不管有没有用，她也只能做这些了，对自己的心也算有个交待。她只有用这种书写占据着自己的身心，才能免去她胡思乱想，自我折磨，才可以让她疲惫至极，合上双眼睡一会儿。
　　她很想给唐诗雅打电话。一想到自己与高秘书的竞争关系，就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平时，唐诗雅似乎流露出高秘书必胜的心态，觉得有点对不起童一诺，意思是如果没有高秘书这样强劲的对手，童一诺应该是必胜无疑。
　　现在，也许人家夫妻俩正为秦明哲出事幸灾乐祸呢。她一下子觉得很孤独，甚至有点绝望。
　　就在这时候，唐诗雅敲响了她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