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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走马灯 ...

  •   奚风一觉睡到了审判员来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叩门声扰了清眠,锲而不舍,极为有耐心,大有不开门就敲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审判员身后的愣头青张一扬嘀咕:“人不会死里面了吧?”
      说完就是一个趔趄,愣头青回头:“谁推我?”

      乔笙冷笑两声,晕开的眼妆有些滑稽,气势却丝毫不虚:“有些人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嚯,大明星了不起啊,你可别忘了这里是……”
      两人在楼道里争执起来,身穿黑色制服的审判员抬起白手套,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奚风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眼睛却清凌透亮,一眼能望到人的脑髓里。

      他目光扫过外面的审判员、张一扬、乔笙和孟照影:“时间到了么?”

      审判员亮了证件:“对,审判即将开始,跟我走吧。”

      负责带人过去的男人个子挺高,统一制式的中装一丝不苟穿在身上,头发是清爽扎手的板寸,面相较为木讷寡言。

      奚风随手带上门,跟着审判员下楼。

      孟照影跟在身后,偷偷瞄向奚风的手腕。
      银手铐不见踪影,他皮肤比常人白,一丁点勒出来的粉色就很明显。

      楼下的男女老少表情各不同,忐忑和紧张的气氛在人群里蔓延。

      审判员走下楼梯,胖老板赶紧上前递了一支烟,陪着笑刚想说点什么,审判员竖起手,掌心向外,那是个油盐不进的拒绝姿势。
      胖老板讪讪把烟缩了回去。

      “虞仁,人都齐了?”客厅外传来一道性感妩媚的女音。
      审判员:“37人,齐了。”

      奚风目光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草坪上站着一位银色长发的女人,冰蓝色的眼睛映着雪亮天光,包裹在黑色风衣中的身材纤浓合度,指间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正优雅惬意地吞云吐雾。

      看到外面的审判员小姐姐,张一扬原地直了眼,魂儿都没了。

      孟照影看向乔笙,咬了咬下唇:“乔姐,我害怕。”
      “她那身行头至少两百万。”乔笙盯着御姐戳死人的高跟鞋,吐露了心声,“阴间公务员这么有钱啊?”

      虞仁领着一群人走出候审小楼,看一眼女同事,好心提醒:“除了周末,老大规定上班时间必须穿制服,否则扣绩效工资。”

      “何肆找他的心肝儿去了,不在厅里。更何况,一个月两万的工资,还不够老娘买双鞋的。”
      沙蕊抽了一口烟,眼眸落在人群中,定格了两三秒,红唇翘起来:“这批新人的颜值挺高啊。酷哥,你叫什么名字?”

      奚风迎着她的视线,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如水。

      没有等到酷哥的回答,沙蕊轻笑两声,一点也不介意,夹着烟的手凑到红唇边,流转的眼波继续打量其他人。

      逡巡一圈人脸,沙蕊再度看向奚风:“松风朗月,肤清骨秀。虞仁,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很像……是像谁呢?”

      虞仁顶着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掏出怀表看了看:“没时间了,赶紧走流程吧,耽误了审判,老大又要骂人了。”

      沙蕊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低音,不知是笑还是不以为意,踩着高跟鞋,气场万千地往值班室方向走。

      ·

      绳索牵着木板桥,喀拉喀拉往下放。
      轰一声,搭在最大的那座岛屿上。

      吊桥看起来并不牢固,下方是看不到底的汪洋,脚踩在万丈高的木板上,恐高的人当场吓软,脸色煞白,哭爹喊娘跪地爬行。

      一男一女两位审判员走在前方,男人搀扶着老人,女人牵着小孩,慢慢往审判中心挪动。

      “我脑子好乱。”孟照影紧紧拉着乔笙的手,瞳孔不断收缩,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记忆片段过电影似的,一帧一帧闪过脑海。
      乔笙没说话,眼睫湿漉漉的,正经历和她一样的怪事。

      “这叫走马灯,上了这条桥,再遥远模糊的小事都能想起来。”沙蕊小姐一撩头发,心情不错地解释。

      张一扬愣愣看着下方的旋涡:“我突然想起来,小学时候,我暗恋一个女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后来,她转学了。”

      “我用一百块假.钞,骗了卖菜的老头。”
      “我对不起前妻,真是个混蛋……”

      老太婆呜咽着念叨老伴的名字,有人在哭,有人在忏悔,只有那个五岁小男孩睁着纯真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大家怎么了。

      “哥哥,你怎么不哭啊。”小男孩抬起脑袋,望着旁边的奚风。
      沙蕊闻声转头,冰蓝色眼瞳映着奚风平静的面孔。

      在捶胸顿足、又哭又笑的人群中,男生淡漠的声音飘了过来,如奈何桥畔一阵轻拂彼岸花的风。
      “没有遗憾。”他说。

      一贯冷漠的沙蕊目光凝固,扬起的微笑定格在天地间。
      就连见惯了人生百态的虞仁也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上了这条桥,从头到尾波澜不惊的,他们就见过两个。
      一个是奚风,一个是437年前的何肆。

      审判司上方的五色旗帜猎猎鼓荡,象征黄、白、棕、黑、红七大洲人种。

      岗亭的警安目不斜视,虞仁带着候审人群穿过长廊往东走,沙蕊单独进了威严的审判大厅。

      张一扬频频扭头,眼睛珠要黏在御姐身上了:“哎,我们这是去哪啊,不是要审判吗?”
      虞仁冷冰冰回答:“搜身,洗澡,换衣服。”
      身后几个人磨磨蹭蹭不肯走,胖老板卸下手表嚷嚷:“搜什么身?要弄丢了我这块绿水鬼,谁的责任?”

      “——哈哈哈,看来你这头蠢猪还没搞清楚状况。”走廊拐角传来少年恶劣的笑声。
      胖老板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骂他,脸憋得像猪肝色。

      奚风长睫轻抬,看见拐角晃过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蓝棕色的头发蓬松有型,显然是臭美打理过,笑起来露出不明显的尖牙,五官线条流畅,像个精致的手办。

      他身上的制服和虞仁、沙蕊是同样的款式,只是领带不好好系,耳垂上还戴着蓝色耳钉,俨然不是一位循规蹈矩的主。

      看见这名少年,虞仁顿住脚步,露出棘手的表情:“小川,你不是去人间玩了么?”
      乔笙站在奚风身侧,感觉这位姓虞的审判员似乎有点怕他。

      柳泽川慢悠悠朝奚风走过去:“听说何肆带来一位贵客,特地让拘留处小刘上蓝天玉叶招待,我回来看看。”
      他戴上白手套,瘦长手指朝奚风的脸伸过去,像检查一只空有外表的花瓶。

      手还没碰到奚风的脸,柳泽川的手腕就被攥住,猛一用力,剧烈的疼痛顺着骨骼传遍整条胳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奚风:“你敢对审判员动手?你疯了。”

      “审判员又怎么了?就算是那只花孔雀,我也照揍不误。”奚风甩开他的手腕,无法无天、虞仁见了就头疼的团宠小霸王摔在了墙壁上,脑袋咚一声闷响。
      柳泽川掩住冒金星的脑袋,痛呼一声,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虞仁:“?!”
      乔笙、孟照影和长廊上其他人同款震惊脸,此刻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

      奚风要完。

      这个少年看起来年轻,那可是阴间最厉害的公务员!
      所有人死后都逃不过审判,奚风就不怕他公报私仇?

      虞仁也是这么想的。
      审判要求绝对公平正义,但仍然具有很大的主观性,尤其何肆不在场的时候,裁决的结果取决于四位审判员的一致意见。

      但喜闻乐见的平衡经常被顽劣的小霸王破坏掉。
      原本下辈子有当富人的机会,如果柳泽川不赞同,奚风极有可能会很惨。

      地上的柳泽川揉着后脑勺,阴沉着脸站起身,理了理蹭乱的衣服,气急败坏紧盯奚风:“你给我等着,很快你就会知道,你一时嚣张换来的是什么。”

      奚风情绪很淡,对他的恐吓无动于衷。

      团宠小柳爷第一次吃瘪,在小笔记上狠狠记了一笔,拽了拽领带,不耐烦地转向虞仁:“老虞,愣着做什么,快带他们去换衣服!”

      柳泽川气呼呼进了审判大厅,虞仁看着镇定从容的奚风,内心澎湃敬仰之情久久不息。

      东侧的室内温泉池外,检察员按人头分发白色的宽松棉衣裤。
      一旁的虞仁打量大佬半天,突然小声说:“你的名字是最后一个,可能得多等一会儿。”
      奚风接过白衣:“嗯。”
      虞仁:“……”
      都不好奇原因的吗??

      虞仁握拳轻咳一声:“我们审判长在路上了。”
      意思是你不用担心,柳泽川当着何肆的面不敢造反。

      奚风轻轻看他一眼,似乎挺莫名其妙。
      一向少言的虞仁今天话格外多:“柳泽川是公认的校花,任性胡闹,被宠坏了,我估摸他是嫉妒你长得好。”

      奚风沉默一会儿,礼貌地问:“说完了?我进去洗个澡。”
      虞仁:“……”
      我在这儿替你操心了半天,您是一点都不紧张??

  • 作者有话要说:  奚风:“……就算是那只花孔雀,我也照揍不误。”
    远在茶馆逗猫的何肆打了个喷嚏:“莫非有人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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