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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羁绊 ...

  •   幽蓝寒光缓缓淌过短刀,发出波涛般的啸声,刀身有了生命般震颤起来。

      黎浪惊奇地看着短刀的变化:“不愧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腿骨,这把刀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效力。”

      他想故意激怒奚风,好干扰他的判断,迅速了结了他,只可惜对方的情绪始终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波澜,好像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影响他。
      不,有一个人可以。
      何肆。

      黎浪扶着脖子一歪头,胫骨发出咔嚓的脆响:“速战速决吧,我二十年前能杀了你,现在照样可以捏死你,就是不知道何肆见到你的尸骨,会不会再疯一次。”

      他紧紧盯着奚风的脸,不错过他眼里丝毫的情绪波动。

      果不其然,说到后半句,奚风真真切切有了杀意。
      他的愤怒如蛛丝一样细微,黎浪笑了起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奚风眼睫弯了弯,笑意却不达眼底,“但你废话实在太多,我很不喜欢。”

      话音刚刚落下,奚风长腿一勾,踢起一块大石头。
      呼!

      石块裹挟灰黑色的尘烟,翻滚着朝白发蒙面男的脸飞了过去。

      黎浪一拳砸过去,人头大的石头四分五裂,化为星点的碎屑落在地上。

      另一块石头旋转着飞了过来,黎浪仰身躲开,冷哼一声,拔出斩魂鞭,朝奚风冲了过去。

      啪!
      长鞭化作一条尖利的莽,灵活地咬向奚风的脸。

      瞬息之间,奚风侧头避开,黑蟒在空中灵活游动,扭头再度扑了上来。

      黎浪驯服黑蟒这么多年,早已形成灵犀的默契,专攻击奚风后颈的胎记和眼睛。

      但斩魂鞭一次都没有挨到奚风的衣角。

      交手六十多次,黎浪的表情不再和刚才那样轻松,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故技重施,边打边用言语刺激奚风。

      “秀秀,你长得可真漂亮,哪怕变成普通人,也能看出几分从前的模样,难怪何肆对你念念不忘。”黎浪轻挑地勾唇,“你说我要是再次砍断你的腿,让你变成一个走路都难看的瘸子,何肆会不会嫌弃你?”

      他嘴上犯着贱,浑身可没闲着,手脚并用连踢带打,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我说过,你话太多了。”奚风语气冰冷,右手一抛,短刀落在了左手,反手握柄大开大合,挥出七八道凌乱锋利的刀光。

      唰唰——

      黑蟒蛇断成了一截截的小块,连带黎浪半条胳膊都被削了下来。
      鲜血狂涌,惨叫连天。

      骨刺发出的涛声变成了海浪,震动越来越大,黎浪的血唤醒了噬魂兽的本能,刀尖窜出一只山岳般的猛兽虚影,朝黎浪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厉吼。

      狂风骤起,尘土飞扬,黎浪被声浪裹挟着倒飞出去上百米,撞到了榕树才停下来。

      哪怕仅仅只是一截腿骨,上古凶煞的威慑力都让天地震颤,草木衰败,万魂匍匐。

      黎浪脸色煞白,捂着断臂跪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刀尖距离他的脸不到半寸,另一端握在奚风手中。

      “不要轻易挑衅别人的男朋友。”奚风脸上的笑意始终浅淡,却让黎浪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黎浪仰起头,恨恨地盯着他。

      “在解决掉你之前,我先看看你长什么样。”
      奚风刀尖一动,挑开布料,露出他面罩下方的真容。

      黎浪别开脸,眼里隐藏起一丝羞恼的情绪:“要杀要剐快点,羞辱别人算什么本事?”
      奚风收了刀:“难怪遮遮掩掩不肯露脸。”

      他其实是位样貌周正的年轻人,高鼻梁,下巴削尖,以奚风的眼光来说长得还行,就是嘴角到耳根长长的一道陈年旧疤有点狰狞。

      奚风:“如果只是为万重山效命,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这道疤和何肆有关?”

      “你倒是通透。”黎浪眸里是鱼死网破的狠绝,“他毁了我的脸,我杀了他喜欢的人,这叫因果报应!”

      刀刃往他脖子上一推,奚风问:“那现在,他喜欢的人要杀了你,这算不算因果?”

      冤冤相报何时了。
      黎浪不甘心地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又慢慢睁开,朝密林深处看过去。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黎浪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看来,我今天是死不了了。”

      万重山领着一干下属朝这边走过来。
      还没走到近前,女长官迫不及待喊:“放了他,审判长在我们手里!”

      奚风觅声看过去。
      万重山拿枪抵着一个男人的头。

      那人穿着何肆惯常的黑色制服,脑袋上罩着黑布,从身到脚都是众人熟悉的模样。

      奚风不确定地盯着那人,刀尖始终抵着白发少年的咽喉。
      何肆具体的身手怎么样,奚风一直不太清楚,但应该不至于被这些人生擒。

      “怎么,连你的主人都不认识了?”女长官一把摘掉那人的头套。

      何肆抬起头,和奚风对上视线,目光晦涩。
      他两手铐在背后,前所未有的狼狈。

      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着何肆的头,万重山狞笑起来:“秀秀,你应该不想他有个三长两短吧?”

      似乎觉得丢人,何肆一声没吭,和奚风对了一眼就低着头。

      奚风一点点松开黎浪,眼神平静。
      万重山:“把刀扔了,跟我们走!”

      见奚风没动静,万重山拿枪猛砸何肆的头,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别碰他。”奚风迅速出声,“我跟你们走。”
      他把刀远远扔了出去。

      黎浪走向万重山身侧,回头防备地盯着奚风,话却是对万重山说的:“区长,还是你有手段,审判长这么嚣张的人,现在还不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万重山冷眼看他:“废物,一个二十岁的普通人都搞不定。”
      黎浪不甘地咬咬牙。

      奚风被人挟持着,默默跟在这帮人中间往前走。

      约莫走了半包烟的时间,走出了大榕树林,面前是一架简陋的门楼。

      这地方似乎有古怪,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后,万重山的下属们明显有些不安。

      何肆和奚风并肩而立,表情同样很凝重,似乎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瞥见旁边何肆的脸,奚风心中一动,趁他分神观摩四周的环境,突然轻声说:“花孔雀?”

      何肆毫无反应,过了两秒,和他对上眼。
      ——不是他。

      那一瞬奚风一脚踢飞黎浪,撞倒扑过来的女长官,长腿狠扫万重山的膝盖把他剁趴下,手指扣住何肆的咽喉,局势瞬间逆转!

      “你是谁?”奚风站在“何肆”耳后,随时都能捏断他的喉骨。

      得知身份败露,“何肆”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眼尾有几条皱纹,法令纹很深,看起来有几分苦相。

      ——蝾姑,红莲地狱衍变出来的精怪,半人半妖,能幻化成身边的熟人,善于模仿对方的神态,习惯,声音,能以假乱真。

      万重山怎么也想不明白,奚风明明已经把蝾姑错认为何肆,又怎么突然确信不是他。

      事实上奚风与“何肆”相望的短暂一瞬,就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知道那不是他。
      何肆永远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但他看到“何肆”流血后,突然放弃了。
      他不想去赌那百分之一。

      就连黎浪都没认出来:“不是何肆?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被抓,白高兴一场。”

      女长官却诡异地笑了下:“倒也不算白高兴,审判长就在死门里。”

      她的话是真的,还是迷惑人的手段,奚风不愿意去深想,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如果能平安离开这里,算你的本事。”万重山被人搀扶着站稳,对何肆的恨意半点不少地迁怒在奚风身上,“我们走。”

      万重山带着十几个下属,顺着原路一瘸一拐地离开。

      奚风打量了几秒门楼,回头一看,本应没走多远的一群人竟然平白不见了。

      往前走了几步,奚风脚步一停,转身朝门楼的方向走过去。

      进了门楼没走多久,眼前的路通往三个方向,三架小门楼静静伫立在面前。

      从左到右,门楼上分别用小篆写着:生门,小吉,死门。

      中间立着一个石碑。
      上方提着一行发光的血字: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入此门者,三选其一,不得返回。

      奚风很轻地笑了一下。
      在这虫怪云集的阴曹地府,竖一道死门也就算了,“小吉”是想恶心谁?

      他朝死门走进去。
      身后三道门楼悄然隐没在雾气中,扭曲几下化为了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死门里面光线惨淡,阴云流动,奚风往前走了一段路,脚下的草地开始下陷。

      是流沙。
      脑子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往下掉,所幸下落的时间短,黄烟散尽,他拍掉身上的灰站起来,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山洞里。

      洞内八个方位有微弱的烛火照明。
      零点方向,墙壁上用烛火熏出一个明显的标记。

      “坤卦。”奚风走过去,观摩了片刻,看见标记右下角画了一只开屏的孔雀。

      ——花孔雀?

      奚风眼底浮现一抹温和无垢的笑,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大概何肆帮他清理了路障,奚风顺着标记一路往前走,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什么活物都没有碰到。

      所有凶险的地方,何肆按难易程度,替他标出了困卦,坎卦,有惊无险则是小过卦,一路平安则是泰卦。

      奚风边走边看,直到看见最后一卦:离卦。

      标记到这里就中断了。

      或许,花孔雀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危险。
      或许,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借用这一卦,向他传递了最后的信息。
      离。

      奚风抬手触摸那个标记,静默了半晌,眼睛微微的红了。

      安静的思绪没有放空太久,昏暗的石洞里响起一阵水声,一只长满尖牙的巨龟从水里游上了岸。

      凭体型看,这只老龟至少活了上千年,脑袋皱纹嶙峋,龟背上布满青苔水草,嘴里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奚风恍若未觉。
      仍然望着墙壁上的离卦,对老龟的靠近毫无防备。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的大龟从水里爬了上来,将偌大的山洞密密麻麻占据,朝同一个方向爬。

      越来越多的动静吸引了奚风的注意。
      他发现这些大龟爬往“泰卦”的方向,像是集体大逃亡。

      奚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哗啦啦——
      摆荡的水面冒出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

      紧接着,何肆拖着呛水的少女游上了岸。
      顾不得喘口气,看到岸上的奚风,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几步走上前扼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掼墙上,漆黑发丝下的眼睛冷厉森寒:“你真以为,同样的花招我能信第二次?”

      奚风安静地望着他,垂在身边的手不争不抗。
      渐渐地,何肆注意到不对劲,手里的力道瞬间松开。
      “你……你是秀秀?”

      “花孔雀。”奚风轻轻笑了起来,“你还活着,真好。”

      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何肆心脏某块位置陷了下去:“……秀秀……”

      “咳咳咳——”被忽略彻底的妹妹跪在地上咳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手背擦了擦嘴巴,朝他俩走过去,“哥哥,刚刚在外面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被抓了,何肆哥以为你遇到了危险,就答应跟他们来了这里。”
      何肆:“……”咳。

      “这么明显的骗局都能上当?”奚风看着何肆,勾起嘴角,“笨死你得了。”
      虽是惯腔惯调的嘲讽,却怎么听怎么温和。

      “……我这不怕你有危险么?蝾姑扮演的那人再不像你,我也得跟着来。”何肆着魔似的凝视他,笑了,“我赌不起那个万一。”

      奚风嘴角的弧度稍稍落了些。
      “奚颜,闭眼。”

      天真的少女还在发愣,亲哥的手掌心就蒙住了她的眼睛。

      石洞内烛火萤光,水滴从钟乳石上凝聚,更远处,数不清的千年大龟潮水般往水流的方向奔走。

      这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吻。溶于血的羁绊在彼此体内冲撞。

      何肆情难自控地把他压墙上。
      身后是离卦,他们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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