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高校》斯文天许

17、男朋友

　　审判厅办公大楼。
　　专属休息室内，何肆自下而上解开制服纽扣，脱下来搭椅背上。

　　咔哒一声，单手解开皮带，他动作顿了一下：“我早上刚洗的澡。”

　　奚风语气不容商量：“快去。”

　　何肆哼笑一声，认输：“行吧，听你的。”
　　当着他的面，哗啦脱下裤子。
　　奚风：“……”

　　窗外的光线透过成排玻璃，泼洒一室温暖。

　　奚风靠着红木书架，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随手从架子上抽了本阴间读物翻看。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被无声拉开，身后飘来何肆沐浴后湿暖的气息。

　　奚风头也不回，合上书塞回架子里：“别靠我这么近。”

　　何肆拿起白毛巾，胡乱揉两下脑袋，丢旁边的置物架上，黑润的头发凌乱不羁，添了几分恣意的野性。

　　令人上瘾的气息始终在身边挥之不去。
　　奚风偏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你在怕什么？”何肆的手搭在奚风身后的书架上。

　　这是一个接近于半拥抱的姿势，彼此之间那层薄薄的纸逐渐透明，只需要一个微妙的突破口，秘而不宣的默契就会打破。

　　“……”
　　沉默。
　　何肆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语气里有了轻挑的意味：“还是说，在人间做了二十年的奚家小少爷，开始喜欢女孩子了？”

　　奚风喉结上下一滚，乌黑眼睛映着何肆英俊的脸庞。

　　静默片刻，他垂下眼睑，很轻地带出一句：“我不是你的黑足猫。”

　　办公大楼上方浮云移动，五色人种旗帜猎猎鼓荡，站岗警安开始换班。

　　何肆喉咙里闷闷笑了两声：“秀秀以前还是噬魂兽的时候，老爱咬人脖子。柳泽川手欠拽它尾巴，喉骨都被它咬断了。”

　　“……”
　　“你难道不好奇，”何肆凑过去，薄唇几乎挨在一起，“他为什么想变成人么？”

　　白皙的脖颈近在咫尺，散发着沐浴后的湿潮气息。
　　何肆上半身胸膛包裹在半透明的绸质衬衫里，剑眉星目，五官立体，宛如一幅生动鲜活的美男出浴图。

　　奚风凝望着眼前凸出的喉结，轻舔了一下牙根。

　　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何肆却被刺激到了，虎口钳制住他的下颌骨，凝视他秀气的脸庞，声音像是温柔的蛊惑：“秀秀，不要压抑自己的本能。”

　　“——花孔雀……”
　　奚风深吸一口气。

　　叩叩。
　　办公室的门突兀地被敲响。

　　沙蕊拧开把手，看到几乎粘在一起的俩人，蓝眼睛缩放一瞬，继而挑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奚风：“……”
　　何肆迅速松开奚风的下巴，后退两步，把凌乱不整的衬衫系好，没事人一样轻咳了声：“沙蕊，有事吗？”

　　“嗯哼，事情说小也不小，简而言之，几个待审的孩子被十九区的人拘押了。”

　　沙蕊的目光在奚风脖子周围巡视一圈，大概在寻找有伤风化的活证据。

　　“任意拘押亡灵违背三校联合宪法，谁给他们的权力？”何肆眉心竖起一道不明显的细纹，“哪几个孩子这么倒霉？不是说了暂住证没下来之前别乱跑吗？”

　　沙蕊报出几个耳熟的名字：“乔笙，孟照影，张一扬，还有一位新来的小姑娘，最漂亮那个。”

　　奚风睫毛一掀：“奚颜？”

　　“是她。”沙蕊目光在两个大帅哥之前流转，最后落在何肆身上，“虞仁没跟你汇报么？”
　　何肆捏了捏鼻根：“在工匠园碰见了老万，没大注意听。”

　　“我怀疑光头是冲着你来的。”沙蕊戳死地板的细高跟在室内慢慢走了几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毕竟万重山非法扣押高校警安不是第一回了，傅明归五年前正常抓捕逃窜到鬼门的怨灵，都被他以破坏十九区治安为由，恶意拘留了1247天。他可是你的人。”

　　何肆倒了杯水。
　　一旁静静听着的奚风出了声：“向来没有无端的怨恨，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何肆大致想了想，无所谓地哼笑：“坐在这个位置注定得罪很多人，我怎么可能全都记得。”

　　“你倒是问心无愧，万重山明着不好搞你，就会暗地里阴你。”沙蕊摸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抬手含嘴里，“你可别大意，又不是没中过招。”

　　听到这话，何肆眼皮莫名一跳。

　　窗外的光线照亮奚风半边脸颊，为他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

　　六个小时前，十九区鬼榕林。

　　“快走，别磨蹭。”
　　四个倒霉蛋脑袋上套着黑色的头套，被一群身穿橄榄绿制服的人押送到了鬼气森森的林子里。

　　孟照影紧紧拉着乔笙的手，眼睛被蒙住，视野里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乔笙双手被铐，问离她最近的绿制服，却没人回答她。

　　林子里寒冷潮湿，四个人被押着往前走，一步一踉跄，脚下的根系虬结交错，路上不知跌倒了多少次。

　　风吹过榕树林发出呼呼的声音，宛如厉鬼在哀嚎，张一扬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
　　“我要回去，我要回酒店！放开我……”
　　“老实点，别叫。”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一群人终于停下来。

　　四人脑袋上的头套被扯下，奚颜缩了缩肩膀，茫然地环视一圈，几缕发丝黏在少女清瘦的脸颊，有种动人心魄的绝艳。

　　送他们进了鬼林腹地，一群绿衣人不敢耽搁，迅速撤离了这里，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庞然巨物。

　　林子里光线昏暗，成群结队的萤火虫亮起黄色的光晕，飞过错综复杂的藤蔓根系，将鬼林妆点得宛如童话仙境。

　　四周温度很低，孟照影止不住发抖，朝乔笙靠过去：“乔姐，他们把我们丢在这里，不会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乔笙是四人当中年长的姐姐，尽管心里慌得一批，表面还得装作淡定：“不会的，我们已经死了，死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张一扬牙齿咯咯打颤，时刻提防周围的动静：“我上次来过这地方，你们三个女生最好别乱跑，这里的树会吃人！”

　　孟照影以为他在故意吓唬她们：“你少骗人。”

　　一直没说话的奚颜举起手腕，指了指孟照影的头顶：“发夹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孟照影愣了一下：“哦，好。”

　　初次见到奚颜的时候，孟照影和乔笙都感到惋惜。

　　这么美的长相，都可以直接进娱乐圈做明星了，却在花一样的年纪失去了生命，孟照影很是同情了她一番。

　　接过发夹，奚颜把铁丝掰成细长条，捅进手铐的锁眼里。

　　摸索一阵，咔嚓一声，手铐打开了。

　　乔笙微微瞪大眼睛：“你还会开手铐？”

　　“哥哥教我的。”少女甜甜笑起来，把乔笙和孟照影的手铐也解开了。

　　张一扬见状凑过来：“早说啊，快点给我捅开，这里有很恶心的肉虫子，我们得赶紧走。”

　　“吓唬谁呢，谁跟你我们。”孟照影拦在奚颜面前，“小姐姐，别管他，我们三个人走。”

　　乔笙知道这俩高中生的情侣关系，心里是偏向孟照影这边的，没发表态度。

　　奚颜啊了一声，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矛盾，有些犹豫：“不好吧。”

　　“他活该。”孟照影牵起奚颜的手，看向某个方向，“那边树枝生长茂盛，树干粗壮，一定是南方，我们顺着一个方向就肯定能走出去。”

　　乔笙：“等等，这套辨别南北的方法在阴间能管用吗？”

　　“你们别乱跑，说了这里的树会吃人，怎么不信呢。”张一扬举着铐起来的手腕，朝奚颜伸过去，“你快点给我捅开。”

　　三个女生没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张一扬身后。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张一扬不耐烦地问。

　　猛然预感到什么，他脸色发白，浑身渗出了冷汗，僵硬地转动脖子，一点一点扭头往后看。

　　身后是一张女孩子的脸庞。

　　张一扬虚惊一场，肺里一口气还没吐干净，无意中瞥到少女庞大的蜘蛛躯体，钢针一样毛茸茸的六只脚。

　　“咕嘟。”
　　张一扬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膝盖控制不住发软。

　　人面蛛唰地喷出一大口蛛丝，瞬间将张一扬淋成了茧。

　　乔笙眼睛圆睁，惊愕地捂住嘴巴，好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快……快跑……快跑！”

　　孟照影手脚冰凉，拔腿就跑，没注意脚下，被粗壮的气生根绊了一跤，刚摔到地上就被奚颜拽了起来。

　　两个女孩互相搀扶着往密林深处逃，孟照影不时扭头往后看，气喘吁吁跑了一阵，扶着膝盖停下来：“等一下，乔姐呢？”

　　“跑散了。”奚颜喘匀了气，手背蹭了蹭脸颊，“这林子有古怪，我们小心点。”
　　“嗯！”

　　哗啦啦——
　　话刚说完没多久，鬼爪一样的根系悄然来到孟照影身后，飞快攀上她的腰往后拖。

　　“啊啊啊！啊啊啊！”孟照影惊声尖叫，只来得及看见奚颜惊愕之中伸手来拉她，然而根本来不及触碰到，就被拖入深渊，视野全黑，窒息感争先恐后往七窍里钻。

　　鲜活的同伴瞬间被树皮吞噬，奚颜瘦削的肩背轻轻抖动，后退一步，脚踩断了枯枝。

　　沙沙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奚颜双手死死捂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惊恐地看着五十米外缓慢蠕动的黄绿色庞大躯体。
　　人面蚰。

　　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将她的心脏缚紧，血液呼啸着奔向手脚，奚颜浑身无力地蹲下来，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埋在膝盖里。

　　“哥，你在哪啊。”
　　她小声啜泣起来，食指蹭掉眼角的泪水。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口嫌体直的哥哥了。

　　眼前的景象和死前的噩梦重合，奚颜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哭声变得肆无忌惮，继而嚎啕大哭，直到面前递来一张白色的纸巾。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他哥……的准男朋友站在她面前。

　　“你哥在那边。”何肆没有哄小妹妹的经验，半蹲下来，拿纸巾胡乱擦了擦她的脸，“有他在，没什么鬼怪能欺负你。你别哭。”

　　奚颜红着眼拽住他的衣角，像拽住了救命稻草。

　　对上何肆略微奇怪的眼神，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我能叫你一声哥哥吗？”

　　“……”
　　奚颜有点紧张：“可以吗？”
　　猜测小姑娘可能是吓坏了，需要找心理慰藉，何肆点了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有两个哥哥。”

　　“你是我哥男朋友吗？”奚颜拽着何肆的衣角不撒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小声说，“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我哥和一个很帅的男人在一起。”

　　何肆沉默一会，问：“你看到了未来，还是前世？”

　　“我不知道。”奚颜脸有点红，在夜晚看不太出来，“反正……你们俩挺黏糊的。”

　　何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