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回 神佛袖手 三藏逢灾 ...
-
话说唐三藏一行人行了几日，刚出天竺国界未有百里，便听得林中似有一个女子呼救。唐三藏心善，当即便要过去查看。
八戒拽了拽唐三藏衣袖，阻拦道，“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女人啊，别是妖精吧。大师兄不在，师傅，少管闲事啦。”
“是啊是啊，师傅，二师兄说的也有道理啊。”
唐三藏轻轻摇头，道，“出家人理应常怀慈悲之心，为师常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世间万物皆是生灵，是人是妖皆有善恶之分。她既呼救，入得我耳，如何不救？”
说罢，唐三藏拿着禅杖便先行走了，沙僧提着行李连忙跟上，八戒也只得耷拉着耳朵牵马跟上。
“诶？你不是通天河那个鲛女吗？”猪八戒一眼便认出被绑在树上的女子正是在通天河底，引他们去救唐三藏的鲛女。有此前缘，便也放下了戒心。
“施主，你因何会被人绑在此处？”唐三藏让沙僧去解了绳索，又让八戒拿了些吃食与她，这才发问。
那日灵感大王被降，猪八戒和沙僧一路打杀进来，鲛女为了保命，假称是被灵感大王抢来的，从未作恶，以博得三藏同情，求得脱难。
“圣僧有所不知，”鲛女掩面作泣，拿一早备好的说辞哄骗道，“先前幸得圣僧相救，小女子方才得脱苦海。可怜孤苦无依，欲往狮驼国投亲，谁料路遇一伙强盗，抢了身上金银也罢，又恐我寻人报复，故将我绑与此地，自生自灭，今日已有五天五夜，幸遇圣僧慈悲。”
“真是可怜啊。”八戒殷勤地凑过去，搓着手道，“鲛女姐姐去哪投亲啊？没准和我们顺路呢是不是。”
“姑娘，下次被人欺负呢，打不过你可以逃跑的。”沙僧憨厚，认真地建议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唐三藏听罢也未有怀疑，“施主既已获救，就此投亲去吧，贫僧师徒还要上路取经，就此别过。”
“圣僧且慢，圣僧既是西去，可知前方是何处？”
“西方，大雷音寺。”唐三藏目视西方，掷地有声。
鲛女心中冷笑，面带担忧地摇头，“此方名作狮驼岭，四百里后有个狮驼国。沙僧大师方才问我为何不跑，只因欺凌我的强盗也不是凡人。”
“五百年前，金翅大鹏雕至此，食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十几万人，夺了江山。现今这里满城妖精，连带着这八百里狮驼岭，再无人烟。”
“阿弥陀佛，神佛脚下，竟犯下如此恶行，可怜一城无辜之人，遭此厄难。”三藏闻言顿生悲悯，连连叹气。
“灵山不是佛祖的地方，这妖精什么来路啊？”猪八戒听完心里有些发怵。打妖精这事他哪行啊，别说还是一群妖精，悄悄靠近唐三藏提议道，“师傅，要不把师兄找回来吧？”
“久闻大圣爷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大圣爷既是圣僧的徒弟，若有他保护圣僧上路自能平安过得狮驼国。”鲛女自然知道唐三藏将孙悟空逐出师门一事。视线转了一圈，故作惊讶道，“不知大圣爷，缘何不在圣僧左右？”
“这个是因为前几天，师傅把大师兄逐出师门了。“沙僧解释道，转对唐三藏道，“师傅……”
“莫提悟空，前方有妖，亦有经书。佛祖既设此难，必有他的道理。”唐三藏沉思片刻，他属实想不出是何种道理可以枉顾数万条人命。
难道仅仅只是为设取经路上的一难？
取得三藏真经可度亡者升天，生者脱苦。然取经路上所遇众生，哪个又不是众生。
“悟能，悟净，上路。”
大雷音寺。
“观自在菩萨，”如来注意到心神不宁的观音，停下讲经，提点道，“你说现在是风在动，还是云在动？”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并非风动，并非云动，乃是心在动。”观音菩萨合掌皈依，“请佛祖恕罪。只是……”
观音，观世间疾苦，救众生苦难，声声入耳，一一在心。她既算到唐三藏有难，心怎会不乱。
“观自在菩萨，你闻我妙音佛法，可有所悟？”
“弟子愚昧，请佛祖赐教。”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命由己造，万法唯心。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如来先谈经文，缓缓叙道，“心既变，万物皆变。孙悟空昔日罪孽深重，不可名状，虽得你点化，入我佛门，却是劣性难消。金蝉子一念生愚，还他自由，该受此难。”
果如鲛女所言，八百里狮驼岭荒凉之极，无一处人烟。唐三藏师徒既经狮驼国，便同意与鲛女同行。行了一日，或是神佛庇佑，未碰上妖魔，却也寻不到人家借宿，所幸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找到了一处破庙得以过夜。
“前方将是狮驼国国界，还不动手，就再难动手了。”梦魔施法让入睡的师徒三人陷入美梦，堂而皇之地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狮驼国乃是金翅大鹏雕的地盘，纵是万妖国也要忌惮几分。唐三藏若入了狮驼国，便是金翅大鹏雕的盘中之食，岂容得他染指。
“唐三藏你还不能吃。”鲛女抬手制止，此前千算万算，却是算不到唐三藏竟然会放了孙悟空。孙悟空回了花果山，她如何报仇，如何让孙悟空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你既然有七情六欲石，何不拿它控制唐三藏。” 梦魔恨恨地收回了手，若是报仇，一刀结果了便好。在万妖国孙悟空被困地牢时不动手，过天竺国通臂猿猴离去后也不动手。如今又混入唐三藏身边，还派万妖为他扫清前路的妖魔。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他是佛祖座下二弟子，何来的七情六欲。可是你有。”鲛女警告地瞥了眼梦魔，视线转移到唐三藏身上，她可不是来护送唐三藏上路的。思索片刻，计上心来，“既然不肯找孙悟空回来，那便让我帮你们一把。”
花果山。
月色如水，夜风盈满衣袖，捎带些许凉意，已是深秋时节。孙悟空回花果山已有数日，不用奔波取经，也不再受金箍约束，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由随心的生活。
可是他心中总有些空落落的。
“在想什么。”通臂见孙悟空不见了便去找他，终在这座最高的山峰上寻到了他的踪迹。展臂将人捞入怀中，悟空近来胖了些，抱起来总算是没那么硌手了。
“我担心我师傅他们。”孙悟空闷闷开口，顺从地被对方圈在怀里。
“圣僧是高僧，恪守戒律，一心向佛，你觉得他那日是在骗你吗？”
孙悟空轻轻摇摇头，他师傅是超然之物，白璧无瑕，怎么会犯戒。再说，师傅把取经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我师傅不会妄语。”
可他确实会为了你说谎啊。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
通臂偏头看向孙悟空，未发一言。
那日沙僧想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他趁悟空熟睡的时候，曾返回查看过。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放走悟空是唐三藏私心所为，观音并不知情。故此，也不会有新的徒弟陪唐三藏上路。
若将这事告知悟空，他必然会回去。
孙悟空喋喋不休地和他说着取经路上的琐事，脸上笑意不止。
孙悟空讲到火焰山之事，似在怀念。他向来聪明机敏，却不通人情世故，又惯喜听那些夸耀。村人夸他求他，他便软了耳根，帮众人达成心愿。反倒是师傅不通人情骂他斥他，害他堂堂齐天大圣在一群凡夫面前丢了脸面。
“我后来想明白了，师傅对我严厉都是为了我好。”孙悟空的声音有些轻，目光投向海面。海浪拍打着礁石，皓月如玉壁般沉入海里。浮沉的月华被卷起的浪花击碎，扬入水纹，恰如点点星光。
“我用法术帮他们完成的心愿就像这海上月一样，看似美满，却是幻而不实的。”
海上月不是天上月。
“悟空，”通臂掩去眸中思虑，斟酌着问道。“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眼前人却是心上人。
他不在乎取经大业，不在乎三界众生，他在乎的只有悟空一人。反正无论如何，如来都不会任由唐三藏丢了性命。他只在意悟空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见孙悟空点了点头，带着鼻音轻哼了一声。通臂弯起唇角，忽而慎重道，“那你嫁给我如何？”
孙悟空有些猝不及防，一时忘了回答。通臂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笑意，月光都恰到好处地为他渡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好天良夜，好风好景，宜，谈情说爱。
“悟空，你不愿意吗，”通臂望向孙悟空，那双金眸里难藏的欢喜已经告诉了他悟空的回答，可他偏要听悟空亲口说出来。“看来这样的话，只能委屈大圣爷娶我这个妖精了。”
孙悟空耳朵发烫，手指绕着通臂发冠两侧垂下来的穗子，微微用力将他拉过来，面上微红，挑眉道，“那老孙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
“勉为其—”通臂不依不挠地拉长语调，誓不罢休地要孙悟空说出他想听的话。
可再多的言语都比不过孙悟空身体力行的行动，蓦然贴上的唇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也传递着悟空未说出口的心意。他按住孙悟空的后脑，从善如流地加深了这个吻。
“师傅！”沙僧找食物回来便看到唐三藏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猪八戒在一旁边哭边挖土，似是在佐证些什么。野果滚落一地，沙僧慌慌张张地去探唐三藏鼻息，面如死灰般地跌坐在地上。没有气息，师傅死了。
“二师兄，师傅怎么了？”沙僧哭着去晃猪八戒的肩膀，悲痛万分，“师傅怎么会没了？”
“老沙！”猪八戒大吼一声，抹了把泪，站了起来，边走边道，“之前我就说了嘛，去找大师兄回来。妖精那么厉害，我又打不过的。现在好了，师傅没了，把龙马卖了给师傅打副棺材，大家散伙。”
“二师兄，你说什么啊。”沙僧见猪八戒说着去分唐三藏的行李，怒气冲冲地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不想成佛，让妖精杀了师傅。”
“喂，你说这种话？”猪八戒和沙僧推攘着，他贪图美色、不想成佛是没错，却也干不出欺师灭祖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师傅死了我不难过？”
“两位大师莫作争吵，这件事与八戒大师无关。适才有只蛇妖前来寻仇，八戒大师为保护圣僧和她打斗。谁知那蛇妖心思毒辣，竟暗中放蛇咬了圣僧将他毒死。”
沙僧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本就是无心之言，猪八戒也不欲和他计较，道了歉便也揭过去了。冷静下来后，猪八戒勾着沙僧肩膀和他分析道，“杀死师傅的是万妖女王，咱们俩去万妖国给师傅报仇呢，就是送死。大师兄又没法力，去花果山找他也是通臂猿猴出手。他之前当过万妖国国王，万妖女王是他旧情人来着，他帮不帮忙难说。”猪八戒将视线移向唐三藏，“再说，你也看到，师傅之前犯戒也要成全师兄。”
“两位大师，圣僧或许有救。”鲛女见沙僧迟疑，上前诚恳道，“听闻东海龙宫宝物众多，有一宝物名唤月光宝盒，可以穿梭时空，让时光倒流。若能回到圣僧出事之前，便可救回圣僧。”
“只不过东海龙王吝啬，若要借宝，还须得依仗大圣爷的情面。”
“再者道，即使倒流了时光，也须得大圣爷出面打退妖精，方可救得圣僧。”
花果山本就是东海之上一座仙山，东海龙宫又与水帘洞一水相通。
唐三藏身负取经大业，他的性命乃是万民之重。
如何抉择，不言自明。
“这下好了，师傅有救了。”
“东海龙宫真的有这种宝物？”猪八戒嘀咕着，心中却打起了其他算盘。若是月光宝盒能倒转时间救得师傅，那一定也能让他回到六百年前。他就能和嫦娥妹双宿双飞了，那还取什么经，成什么佛啊。“不过也是，那老龙王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去试一试了。”
“皇叔确是有一个月光宝盒，但那物能不能溯回时光我却是不知。”
“小白龙，你怎么突然开口说话了？”忽然响起的男声让众人吓了一跳，八戒摸了摸龙马头顶的鬓毛，这才想起观音菩萨先前说龙马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你们家的宝贝你都不知道怎么用？”
“龙祖爷爷去世前，曾嘱咐将四件邪物烧掉。它们分别是月光宝盒，黑色丹桂树，玲珑剔透镜，七情六欲石。可父王和皇叔当它们是宝物，哄抢而去。其中，我父王分得玲珑剔透镜，后将其送与碧波潭万圣龙王，为我与万圣公主说亲。”
原来是那个被九头虫抢亲的倒霉蛋。
鲛女见他识得月光宝盒便知他是龙族之人。听到此处，便猜出他是那个被万圣公主踹了后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自己父王告上天庭的玉龙三太子。心中暗自好笑，万圣龙王与西海龙王结亲本就是为了谋取龙宫宝物，西海龙王则是不满兄长欺压想攀个势力。为表诚意，西海龙王送了玲珑剔透镜当作聘礼，宴席上喝高了又被套出了其他三件至宝所在。万圣龙王偷了宝物便毁了亲事。
三太子人财两失不说，又被判了死罪，现今原是化龙做马，取经去了。
“皇叔小气，欺软怕硬，若向他借月光宝盒，得是大师兄来才行。”
既然小白龙也证实了此事，沙僧救唐三藏心切，八戒想好了两全之策美滋滋地想着嫦娥，众人便各怀心思的径往花果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回 神佛袖手 三藏逢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