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空】渡心》Natsukiyou

13、第十三回 罗衾枕叹巫山雨大 红烛光冷心隔山海

　　“我就说那个月老是来捣乱的吧！”猪八戒哭丧着脸。什么善终不善终的，月老几句话就惹恼了通臂猿猴，他不仅改了主意，不去取西经了，还要回万妖国和那个女妖成亲。连带着他们师徒四人也被绑回了万妖国。“现在好了吧，他明天就要吃师傅了。”
　　“二师兄啊你别说了，也不知道大师兄他怎么样了。”沙僧抽噎着，他们三人被关在房间里，除了不能出房门还能自由活动，孙悟空却是不知身在何处。
　　见沙僧提起孙悟空，众人皆是沉默。那日通臂要抓他们，孙悟空挚棒便要与他相斗。可悟空法力尽失，空有蛮力，又如何打得过他。反倒惹怒了他，不仅拿绳索绑了，还用勾刀穿了琵琶骨。鲜血淋漓，红了衣衫，悟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想过去看他，通臂招了个小妖看都没看一眼，便让他将悟空拖走。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只见黄眉推门而入，示意三人不要出声。他压低了声音道，“师弟今晚大婚，等晚上，我趁着混乱救你们走。”
　　“你有这么好心？”八戒虽有些狐疑，可眼下也没其他办法。
　　“阿弥陀佛，多谢黄眉施主，可否有劳施主将悟空也救出。”
　　“对啊，我大师兄一定会被他弄死的。”沙僧又想起孙悟空那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声音染上哭腔。
　　“这，”黄眉也有些为难，孙悟空被关在大牢，师弟下令不允许任何人给孙悟空送饭送水，也不给他医治，还派了不少妖兵看管。那些小妖虽然妖力低微，可却胜在人多。如果贸然去救，势必会惊动师弟。如此，一个人也救不出。倘若真让那群妖精吃了唐三藏，别说师傅，如来都不会放过师弟。“圣僧，我不知道孙悟空在哪。”
　　见黄眉离去，猪八戒这才开口，“师傅啊，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撒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师兄在哪。”
　　“二师兄，我有办法，你用玄光镜看看就知道大师兄在哪了。”
　　“老沙你怎么不早说。”见唐三藏也点头，猪八戒便施法召出玄光镜来。
　　似乎是一处牢房，地上铺着杂乱的稻草，孙悟空蜷缩着，插进肩胛骨的刀具没有拔出，衣服上的血迹也早干涸成暗红，触目惊心。孙悟空双眼阖着，脸色煞白。
　　“大师兄，大师兄。”
　　“老沙你别喊了，他听不见。”
　　“二师兄，师傅，”沙僧抹了把眼泪，颤抖着开口，“大师兄一定还活着吧。”
　　“悟空他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唐三藏看着镜里生死难辨的孙悟空，确是真心的希望他这个徒弟能够脱离险境。
　　“现在活着，明天就不一定了嘛。”
　　“二师兄你讲什么！”沙僧有些生气地吼道。
　　“好了好了，等出去了就……”猪八戒的话戛然而止，玄光镜的景象突然消失了。
　　被偷窥者，若拥有比施术者更强的法力，不仅可感知到玄光镜，还能施法打碎它。
　　孙悟空法力尽失，又失去了意识，万万没有可能打碎玄光镜。
　　答案呼之欲出，三人面面相觑。猪八戒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真他妈是个乌鸦嘴。悲声道，“大师兄，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大王，吉时到了，该拜堂了。”小妖恭恭敬敬地手捧新服，催他换上。
　　通臂按了按太阳穴，入目的皆是红绸，红得有些刺眼。明明是他成亲，为何他没觉得有多喜悦。难道是因为那句不得善终。
　　呵，他通臂猿猴的命运怎么会任由那群神仙摆布。
　　挥挥手示意小妖将衣服放下，开口道，“天地有什么好拜的，叫她去房中等着。”
　　小妖领命退下，带上了房门。通臂随手拿起一坛酒，刚想灌下，就听得似是有人叫他。
　　“通臂。”
　　通臂耳朵动了动，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通臂。”
　　他这还没喝酒呢，怎么就出现幻听了。
　　“通臂。”
　　似乎叫他的人很虚弱，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何，连带着他胸口都揪心的疼。
　　通臂按了按胸口，莫名其妙，起身便循声寻去。
　　“通臂。”孙悟空缩成一团，嘴唇一张一合，气弱声嘶。可即便不凑近去听，通臂也能清清楚楚地听清孙悟空在叫他的名字。
　　孙悟空每叫一声，他的心就绞痛一下。真是见了鬼了。
　　“孙悟空。”通臂踢了踢他。
　　“孙悟空，别装死。”通臂蹲下身想拿手戳他的脸。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过高的体温烫到了。皱起眉头探了探他额头，汤烧火热，目光停在贯穿琵琶骨的尖刀，想来是伤口发炎了。
　　“通臂。”
　　“你还真是烧糊涂了。”通臂变出一坛酒来，恶劣地浇到孙悟空脸上，“今天是我大婚，怎么能不请你喝喜酒呢。”
　　孙悟空几日未曾饮水，有些干裂的嘴唇接触到液体，便贪恋地吞咽下去。诚然，高烧之下饮酒会让发热愈加严重，可酒液微凉的触感，亦或唇齿间辛辣的味道，总能让他清醒过来。
　　也许，只是看上去清醒。
　　那迷离的金眸，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他。
　　瞳仁忽又猛地一缩，渐渐染上各种情绪，惊惧、悲伤等等。孙悟空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些，许是牵动了伤口，俊俏的面容有一瞬扭曲，又紧咬着下唇不发出声音。
　　哦，是完全清醒了。
　　“你来做什么？”
　　孙悟空垂下眼帘，不愿看他。像撞破他脆弱哭泣那晚，像刺穿他瘦弱身躯那日。
　　真是叫人窝火。
　　通臂一直都知道，他对孙悟空有种奇怪的执着。大抵是因孙悟空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平和安静的。无论他做什么，都如投石入海一般，在那双眸子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他想撕开孙悟空一成不变的虚伪面容去看他藏匿的真实模样，想把他拉下神坛碾碎他的骄傲磨掉他的棱角，想看看他，到底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通臂较凉的指尖沿着孙悟空优美的下颚线摩挲着，至下巴处又往下滑到柔软无毛的颈部，“大圣爷在我新婚之夜，叫我来做什么事呢？”
　　“难道不是这种事吗。”说话间，指尖已经探入衣领，轻压着锁骨挑逗着。
　　他的身体因发热而滚烫，通臂的指尖很凉，这种抚摸无疑会让他很舒服。可他不是通臂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别碰我，滚。”
　　眼前的孙悟空就像受伤的小兽露出尖牙利爪，故作凶狠地恐吓着侵犯者。
　　到此为止了吗？
　　通臂不怒反笑，捉弄孙悟空这件事让他心情没来由的愉悦。嘴角勾起弧度，好心地拔掉他肩胛骨内侧的刀具，看着孙悟空痛的面容扭曲满脸虚汗。鲜血汨汨，濡透衣衫。
　　“大圣爷，有那么疼吗。”通臂讽道，这点疼痛比起孙悟空那日受的七十二棒，根本不值一提。还是说失了神通，娇弱的连一点痛都受不得了。思虑着，还是施法帮他止了血，暂缓了疼痛。
　　孙悟空慢腾腾地挪动着，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小口地呼吸着，逼迫自己平静下来，“通臂，我不在意你爱不爱我了，你娶妻也好，怎样都好。”
　　通臂好笑地打断道，“你管这叫爱？我只是在捉弄你罢了。”
　　孙悟空呼吸一滞。
　　只是捉弄。
　　情意绵绵的告白也罢，柔情切切的拥吻也好。
　　罢了。
　　“这是你给我的，还给你。”，孙悟空勉力抬眸，摊开掌心，那是通臂的毫毛。是他走前给他留的念想，也是唯一能证明这段如云烟般消散的感情或许是存在过的，“就此结束。”
　　那是，他的毫毛。怎么会在孙悟空手上。怪不得会听见孙悟空叫他，怪不得他的心口会痛。
　　通臂思绪翻涌，久久无言，目光落回孙悟空脸上，拼命地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你可还记得孙悟空？”
　　“一只疯猴子罢了。”
　　他终于开始认真打量孙悟空了。
　　“我以前认识你？”
　　“捉弄我很好玩吗？”
　　那是他心口的毫毛。同为四大灵猴，他虽不如孙悟空擅长变化，可将毫毛变化成世间万物。可毫毛到底是他身上的东西，持有者喊他名字的时候，对方的情绪也会被传递给他。
　　他的心口会疼，是因为孙悟空在心痛。
　　他不会把这种东西随便送人，尤其是所谓的他的仇人。
　　“我以前认识你。”是笃定的语气。
　　孙悟空见他奇奇怪怪的，不耐烦地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手里。通臂忽然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怀里。
　　他呆呆地抬头去看。
　　毫毛飘落在地上。
　　通臂的唇压上来的时候，孙悟空还在发懵。通臂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将他拥在怀中，吮吸着他的唇，舌头挤入在口腔内舔舐，绕着舌尖画圈似的舔吻。
　　就像，曾经很多次的亲吻一样。
　　孙悟空回过神来，抓着通臂的衣服推拒着，腥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通臂的吻没有就此停下，后背的系带正在被一一解开。
　　孙悟空攥着衣衫的手猛然一僵，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委屈掺杂着愤怒涌上心头，他用尽全力将通臂推开。
　　“你玩够了吧。”
　　孙悟空看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平静了，漂亮的金眸里水汽氤氲，怒中带恨。
　　通臂用指尖抹去唇上沾染的血迹，歪着头笑得温柔又邪气。
　　“大圣爷搞砸了我的好事，那就由你陪我洞房花烛了。”
　　月影度银墙，红烛昏罗帐。
　　通臂在他耳畔颈侧厮磨着，亲吻着，轻柔地像情人低语。他如今没了法力，浑身瘫/软，只能任由通臂动作，无力地睁大水光迷离的金眸怒瞪着他，一张嘴就止不住细碎的呻/吟，从中拼凑着抗拒的话语。
　　“住…手…。”
　　衣衫早已尽落，两人未/着/寸缕地纠缠着，通臂微凉的手指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抚摸着，他的身体随之/颤//栗不已。作乱的手经过敏感的腰线，停在他断尾的疤痕上。
　　“尾巴怎么断了？”通臂摩挲着伤疤问着。
　　他的尾巴在他出生那日便被人砍断了，一直靠法术遮掩着。法力没了，法术便也失效了。
　　孙悟空咬破了舌尖，铁锈味散开，眼眸清明了几分。既然通臂想/玩/弄/他，无论他愿不愿意，现在都已是箭在弦上了。“你总不想玩一个死人吧。”
　　通臂眸色里的温柔迅速消失，修长的指节捏着他脸颊。剧痛逼迫着孙悟空张嘴，血丝混着津液流下。
　　“我不许你咬舌自尽。”
　　孙悟空想笑，通臂的禁锢让他无法大笑，喉间挤出的嘶哑声响向他昭示着他在笑。
　　趁通臂微愣，手上松了气力，孙悟空拉开他的手，斜看着他，咧着嘴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你不就是想睡/我，行。把我师傅他们放了，以后我取我的经，你当你的妖精。”
　　“咱俩，两不相干了。”
　　微风掀起床幔，帐外烛影摇曳，月华流转，静默不语。
　　那也是一个月夜，月光柔和地穿过破烂的屋顶，流泻一地。许是他又梦到幼年孑然一身漂洋过海，登界名方寻访仙师，行走于人间的那数十年，又或是被天地抛弃无人理睬，餐风饮露备受煎熬，苦捱于五行山下的五百年。他像很多个夜晚一样，将自己缩成一团。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戒备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去掏金刚棒。
　　“别怕。”通臂的下巴枕在他的头顶，又抱紧了几分，一遍遍地重复着。他埋在通臂胸前，对方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他听着通臂的心沉稳而有力的跳动着。
　　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那是他对通臂心动的刹那。
　　你也曾经过顽世风烟，穿过举世洪荒，闯入荒芜的心，予我混沌中的第一缕光。
　　混蛋。
　　a/o/3
　　红烛燃尽，朝阳初升。
　　“回女王，大王昨晚抱了孙悟空回房。”
　　“你说什么！”万妖女王掀起盖头，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怎么可能会记得……”
　　房门忽然被踹开，通臂手执擎天柱直指她咽喉，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不该和我解释解释。”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对她的半分情意。
　　万妖女王垂眸看着擎天柱，淡然地笑着，她忽然想起通臂警告她的那句我会杀了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将军，动手吧。”
　　一切都是假的，恨是假的，爱是假的。当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你救过我，于我有恩，”通臂来找她便是有了猜测，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也有定论。收回擎天柱，一拍胸脯吐出两颗金丹，递给万妖女王，“你的东西我还给你，恩情就此了断，此事一笔勾销。”
　　“我带悟空走，离开万妖国。我不想再见到你。”
　　“将军。”女王握住通臂的手掌，颤声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意吗？”
　　“不要叫我将军，你口中的神猴将军千年前就已死去，我不是他。”通臂甩开女王的手，漠然离去。
　　女王踉跄着后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抬起眼帘，一室的大红绸缎是多么的讽刺，抬手便扫落了桌子上的物品，零丁碎落一地。
　　鲛女捧着丹桂树凑到她跟前，“女王，还有一个愿望。”
　　女王的手绞紧桌布，由着泪水滑落。如果丹桂树真能帮她实现愿望，那她为何得不到爱情。红线是月老牵的，姻缘是天注定的，求不得的就是求不得。
　　“我希望神猴大将军此生平安顺遂，所愿皆偿。”
　　她释然了，许下最后一个愿望。
　　丹桂树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你可真没用啊。”
　　鲛女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眼神阴鸷，泠泠地笑，从袖中拿出七情六欲石，一个欲字打入女王额头。
　　“从此刻起，万妖国由我掌控。”
　　“参见主人。”

作者有话说

　　emmmm，也不懂能不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