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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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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阳光穿透窗楞,投射进来,在案桌切割成无数的小块阴影,夏浅栀抬头:秦玄墨已经不在那。
托盘也早已被收走。
口渴的夏浅栀瘪嘴:走了也不说一声。
柳清川坐她对面,通过案卷,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作为在场者,藜王居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直接将夏浅栀带离现场。
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应从夏浅栀这,去了解案发细节吗?
三皇子是有意还是忘了?
偷瞥着对面的夏浅栀,柳清川陷入思考。
这般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子,藜王是怎么发现的?
夏浅栀抬眸,见他正看她,只好赶紧回避视线,笑谑道,“柳大人,能否差人倒盏茶来?”
“该打,该打,夏姑娘恕罪,柳某只要做事,常常会太过马虎,来人,给夏姑娘看茶。”
见夏浅栀继续看案卷,喃喃语,“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她嫣然:柳清川连个性都和师兄很像,做起事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每次吃饭,都是她帮他打,还要送到手上,不然,师兄有时就会饿肚子还不知道。
这种说不清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这案子,一定要帮他搞定。
慢慢抿茶,夏浅栀问他,“这案卷里,从始至终你们都没问过我细节,难道你们不需要我这第一证人的证词吗?”
“要啊,我正奇怪,三皇子怎么就没问过你案发时,发生的详情呢?”
想到暗香轩的暗门,她嘴角泛起讥诮,“也许,三皇子贵人事多,不在案子上?”
顿了顿,“柳大人去把文书叫来,我来详细回想一下,全部告诉你。务必把细节也写清楚。不然,我还是会顶着一个嫌疑人的名头。”
“哪会,谁要是再怀疑夏小姐,我第一个不答应。三福,去···”
端茶的小厮躬身下去,不到一会儿,一位比大管事谷满仓胡子还长的老者,拿着笔墨纸砚托盘进来。
见老者摆好家伙什,夏浅栀再次抿了一口茶,站在那扇大大的窗户前,看着空寂寂的凉亭和园内假山,开始娓娓道来。
“我是安东人氏,今年已过十八岁,我舅舅向奇才在两月前,也就是四月中旬,忽然给我来了一封信,信就是在案发现场我揣在袖中的那封八字信,在你们这,我刚才看过了。
我家虽是小户人家,可父母也有让我攀上高枝的幻想,所以,亲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让父母十分懊恼。当舅舅的这封信到来时,父母欣喜若狂,说服我,让我上京城来碰碰运气,兴许能够求得一个美满姻缘。
我无法,只得勉强答应。
于是,父亲委托老家的一户商铺,我便随着他们的进货车队,一起来到京城。
我到来时,便去找到舅舅,满指望能够在舅舅家暂时安顿下来,哪知,舅母实在不容我,所以,我一气之下,一直都是借助在商铺老板的小院里,等着舅舅的安排。
就在前····”夏浅栀扳着手指算了算。数学不好的她,脑袋正在打转。
柳清川直接接话:“五日前晚出事。你继续····”
“我舅舅突然差人来找我,说今晚会有一贵人到向府,你在院中花园等着,我们经过时,你且出来露个面,见上一见。就说是散步遇见,看贵人对你是否投缘。
我本不太抱有希望,因为,我和我舅家并不十分亲近,只是想着满足父母心愿,只要见了,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是要回老家去的。
当晚,戊时左右,我便在舅舅家花园的假山那等着。
一直等,一直等,不见舅舅人影,更别提什么贵人,直到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最后被发现在舅舅被刺现场。”
空气静谧,有风吹进来,拂起她的发,一股淡淡的饭香味,冲进鼻息。
午时到,该吃饭了。
“所以,那个你舅舅口中的贵人,应该大有嫌疑,对不对?”
“有可能,但是我更倾向于舅舅家熟人作案。”
“为何?”
“熟人才会知道我在花园等待偶遇,他有更充分的时间来做准备。
而贵人所具备的条件,必须达到:1、他必须在和我舅舅交谈的过程中,知晓我具体的位置,2、还要把我舅舅杀死之后再来找我,把我迷晕,带到现场。这个时间,无形会增加许多变数,他没必要这么麻烦。除非···除非他有作案帮手。”
“可查勘的人,在院内和现场,并未发现可疑脚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凶手的准备工作,做的细致的紧,是个很有头脑的敌人。所以,就是院内知晓内情的熟人。”
“······”
老者把写好的文书拿给柳清川过目,他大致浏览一下,手一招,老者退下。
“你和我一般大,比三皇子还要大上一岁,呵呵,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柳清川的打趣,让沉思中的夏浅栀回神:敢情,自己成了古代大龄剩女?
难怪父母着急。
苦恼中,夏浅栀见到酸杏和魏达的身影,一前一后,一粉一黑,走了过来。
柳清川见状,笑道,“三皇子怕你在审案司没饭吃,还特意过来,你瞧,手里的食盒,足有三层高。”
夏浅栀一瞧:还真是。
“今日就到这吧,夏姑娘尽可以回府歇着。我会加强向家人员盘查,当然···”狡黠一笑,\"我绝不会在向家人面前,说是夏姑娘的授意,你尽可以放心。”
“谢谢柳大人想的周到,我就是嫌麻烦,不想和向家人再有所牵扯罢了。”
柳清川点头,转身离开。
夏浅栀瞅着酸杏和魏达的脸色阴郁,他们不说,她也不好随便问。
只好随着他们一起往外走。
三层食盒,始终都没打开过。
甚至,回到马车上,发现早上提来的那层食盒,依然在那,动都没动。
踏上方杌,夏浅栀再也憋不住,“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如丧考妣的脸?”
酸杏再也没憋住,哇哇哭了起来。
魏达在外面,烦躁地拍打马肚,惹得马蹄不断地在青石板路上嗒嗒作响。
“咱们王爷病了,御医都来了······”
夏浅栀稍楞,心道:秦玄墨病了,就这么大动干戈?还需要惊动圣驾?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有权利矫情。
“有病就治呗,你们做奴仆的这般紧张干嘛?”
“夏小姐,果真是个外人,这般不同情王爷·····。”
夏浅栀被她的话可搞懵,当即反诘,“你们王爷病了又不是我引起的?我跟着着个什么急?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一外人,只是被你们王爷给耗在你们王府而已。”
“我们王爷的病,就是因为你·,如果····”
魏达在外面大声呵斥,“酸杏,别多说!王爷秉性你是知道的。快回吧,夏小姐还饿着呢。”
马车轱辘溜溜转,听得夏浅栀无心烦躁,火气,开始蹭蹭蹭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见酸杏哭的一抽一抽的,她也只得暂时按捺性子,想着回府以后,一定找秦玄墨那猥琐男问个究竟。
生病了怪我,碰瓷儿也不是这么碰的。
路上的景致一如既往,热闹、喧嚣,充满生机。
夏浅栀来时的愉悦,现在却尽数消失,胸口带着一股劲,她把头发往两边抹了三次,额前刘海也吹了四次,才到藜王府。
一下马车,夏浅栀气势汹汹的就要往里走。
酸杏情绪稍微平稳,跟在后面问,“夏姑娘想在哪里进餐?奴婢好去摆上。”
“不吃,气都气饱了。”
酸杏讪讪,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眼角噙泪。
魏达把缰绳交给小厮,跟在后面埋怨,“叫你沉不住气,别说夏姑娘生气,我看三皇子那,你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经过月洞门,夏浅栀明显感觉到府里的气氛,变得怪异:所有奴仆都是行色匆匆,三两个见到她的,全都带着无比复杂的眼神。
有两个和她曾经搭过话的,明显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看到跟在后面的短腿侍卫魏达之后,低垂头,迅速躲开。
这个时候,她隐隐感觉:也许,真是自己哪里冒犯到秦玄墨,让他那弱鸡小身板,一击而中,病倒了。
想到他比自己还小一岁,胸中的火气,慢慢地像皮球有了气眼一般,肉眼可见地在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走到暗香轩的门口。
她竟然奇迹般的不生气,只是在安静轩的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奴仆,甚至还有穿着绛紫官服的人,驻足三分,低垂着头,朝着南厢房的门口踱去。
这鸟人,生个病,这么多人关心,少她一个,也没什么。
进屋,脱鞋,上床,拉下蚊帐,夏浅栀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徐图让丑桔传话,让她去隔壁,三皇子要见她。
睡得懵懵懂懂的夏浅栀,偃旗息鼓的火气,再次往上冒:生病就养着,打扰她做梦,就是你的不对。
穿鞋,提裙,一鼓作气,来到他面前。
一股浓浓的味道,直斥鼻息,夏浅栀闻出了,这是秦玄墨身上和床上惯有的香味。
还以为是什么狗屁名牌男香,不过是一些自己没闻过的中药味罢了。
还想着问是调的什么香,这么好闻。自己真是见识短浅。
她都要鄙视自己。
耐着性子,“见过三皇子。”
可语音含糊,她实在不太想伪装。
“可曾吃过绿糕冻?”
语气恹恹然,夏浅栀有点晕:生病的人,是在问她吃了什么劳什子绿糕冻?
这是怀柔政策?收买人心?
算了,不计较。
“吃过了,三皇子还是先好生歇着,夏某就不打扰了。”
“撒谎,食盒都是满的,一个都没动。”
夏浅栀压抑的火气,还是往外泻了一点儿,“知道还故意问?三皇子无非就是想从我这得到一声谢谢?那我就慎重一点,跟您道声谢,可以了吧?”
“你在生气?”
“我没资格生气,三皇子,您还是不要过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好好养病才好。”
甩着袖子,拧起裙子,夏浅栀扬长而去。
连秦玄墨的脸,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瞧上一眼。
站在边上的徐图,再次肉眼可见地看着自家主子脸色从红到白,手指颤抖。
这病的根儿,还真在夏浅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