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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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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屎运,都是缠着她来的。
秦玄墨依然保持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夏浅栀去巡防营给狗蛋找窝的时候,她都只和徐图说,徐图没二话,直接让她把狗蛋送去,好窝好草招待就是。
辛成下值时穿了身新做的湖色长袍,瘦到只剩皮包骨,他却还故作风雅系了条细金丝腰带,脚上也换了穿玄色镶金边浅口鞋,通身一看,还以为是哪家不得志的幕僚,忽然飞黄腾达。
夏浅栀拴好狗蛋,“生日吧?上次说好请我吃光一个月月银的人,也不知是否记得?”
“走吧,就是等你呢。”咧着嘴,一排白牙晃眼得很。
夏浅栀边走边说,“先讲好啊,我不喝酒,已经出过丑一次,我不想有第二次,还有···”想到上回柳清川平常说话闷声不响的,劝起酒来,一套一套的,她便只捂额头,“你也给我悠着点儿,咱们是去寻快活的,不是为了酒去拼命的。”
后面跟着来的小窦子,一甩大胳膊,“就是,夏姐说的话,得听。现在,都把咱三皇子制得服服帖帖的···”
“滚吧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三皇子是贵胄之身,岂能和我等一样?不会说就别说。”一边骂,一边揪着耳朵往前拽。
三人,嘻嘻哈哈的,没带武器没骑马,身着便服,直往京城最好的醉香楼奔。
醉香楼还是那个醉香楼,心情却不是那个心情。
今天的夏浅栀,只有一个字:爽。
辛成银子不多,当然坐不起二楼以上的大包间,三人随意找了处靠近后院园子的桌子。
说是吃光他一个月的月银,可夏浅栀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一道芙蓉蒸蛋,倒是辛成,大方得很,点了四个全荤菜,小窦子最后扭扭捏捏地,加了道青菜才作罢。
他们俩都是第一次来,那小眼神和她上次一样,几乎都是不够用的,这也瞧,那也看:琉璃灯、大鱼缸、甚至后园子开的芙蓉、木槿、美人蕉,都没逃脱他们的眼睛。
辛成给夏浅栀倒茶,“咱们王府园子里可没这么多花,估计三皇子不太爱花里胡哨的。”
“夏姐不知道吧,咱们三皇子以前可有个意中人来着。”
“切···花暗香是吧?老实跟你们说···”茶水不热不凉,夏浅栀仰脖一饮而尽,又把茶盏往小窦子跟前一摆,十分上道的他,立刻笑眯眯地斟满。
“那姑娘已经成亲,连孩子都有了,我见过他哥哥,也就是三皇子的大舅子,你们说,劲爆不劲爆?哈哈···”
辛成把他的新袍子往大腿两边摆,生怕沾了点茶沫子,“敢情,咱们三皇子是个单相思?”
“什么单相思?被甩了,两个笨蛋。”砸巴砸巴唇,这茶,怎么有点不地道?
想到这是一楼,上次是在二楼包间,夏浅栀自嘲瘪嘴,老板还真是看人下碟的主儿。
*
今天,夏浅栀为了行事方便,穿了一身素白的短衫薄裤,头上也是随意地插了个同色玉簪,和上次的华衣锦服,自不能比。
所以,当秦文墨瞧见她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
可那做派语气,又见他们低声提到三皇子,他便笃定:这位大大力咧咧的假小子,就是上次那位三哥对她体贴入微的夏姑娘。
他手腕一招,小厮跟上,偷偷耳语几句之后,他朝着三楼,拾级而上。
*
夏浅栀没喝酒,辛成和小窦子逮住机会,可不能不喝,两人兄弟前兄弟后在那推杯问盏。
一楼的菜式不仅形状、摆盘、就连味道,都没有上次在二楼吃的好。
夏浅栀不免兴趣大减,随便吃了几口,便打算去后园子转转,消消食便回府。
百无聊赖的她随意转了转,花是很好看,也很香,可她就是提不起兴趣,瞧见一大盆青花瓷的碗莲,她便想起自己窗前经常看到的荷叶和凉亭。
也不知道,秦玄墨现在是不是又在发病?
这几天就没见个好脸色,这厮估计又在和谁怄气,皇家儿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不如自己随性自在。
哎·······
双手托腮,夏浅栀在一处花坛边坐着,盯着碗莲胡乱想。
烛火通明,醉香楼进入一天中最为繁华的时辰。
人群熙攘,没有谁会去注意到一个寂寥的弱小身影。
夏浅栀伤感完,抬脚欲走。
小窦子还在和辛成勾肩搭背的继续喝。
难得有兴致,难得有机会,随他们吧。
夏浅栀再次坐下,盯着那株被风吹皱的一碗清水,继续发呆。
家信寄出已经半月,父亲怎么还没回信?
难道,他们知道她在三皇子府,不打算让她回去了吗?
在家时的温馨场景,现在的夏浅栀并不能了解多少,她在琢磨:父母亲,怎么就那么笃定,让她来京城投靠舅舅?
先前舅舅说的勾搭三皇子,怎么就变成了二皇子出现,就要她去园中假装偶遇?难道,舅舅自己都还没定夺,准备拉拢哪个?
还是,谁来就拉拢谁?
看来,舅舅自己都在游移中。
势力,暗潮涌动,谁也不能得罪,可,怎么就忽然丧命了呢?
三皇子出现在命案现场,情有可原,因为他就是主管审案司的。
二皇子下午来和舅舅交谈,也是说的通的,可一年前的意外坠马,是为了让舅舅的背臀那处现行,那么,敌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舅舅有鬼。
四个人?什么样的四个人?
······
夏浅栀,抠脑袋,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小窦子歪歪扭扭地,大舌头过来:“夏姐····辛成···辛成撒个尿···不见了?”
“怎么会?这么大的酒楼,兴许躲哪瘫地上了,我跟你一起去找找。”
收起杂乱,“你去前后门和一楼大厅找,包括厨房、茅厕之类的,都要再看,我去二三楼和楼道口。”
走了三圈,没见人影。
夏浅栀再次不放心,下楼来,围着酒楼转了三圈,还是没有。
不死心的她,再次上楼,去到有些半掩或者全开的包厢,她舔着脸,陪着笑,全都踮脚瞄一眼。
还是没有。
小窦子快要急哭了,“大活人不见了?姐,要不要我去叫我们府巡防营的人来?”
“且慢,惊动到三皇子就不好了。我刚才好像···”拿不准的眼神,往上瞟了瞟,“还瞧见四皇子了。他好像还在三楼的包厢里,和人吃饭···”
“啊?!那还是算了吧,惹不起。”
“兴许,辛成迷迷糊糊的回去睡觉了呢,只是忘了和我们打招呼?”夏浅栀站在前门的一株大槐树下,灯影绰绰间,青石路面上,驶来一辆车。
马车夫她认识,车子门帘上的流苏,她也熟悉。
一身湛蓝深色长袍,腰间系着玉白色玉带的三皇子来了。
该让他知道?还是躲着?
“夏姐,三皇子到了啊,是不是跟他说说?”
“这····好吗?如果他是来赴约吃饭的,我们岂不是扰了他的雅兴?”
“也是···”
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另一条小岔路避开。
这条小巷,人烟稀少,夏浅栀还和小窦子约定:一人走一条,慢慢找找,在前面的大马路汇合。
兴许,辛成躲在哪个角落睡着了,也未可知。
秦玄墨是专门来找夏浅栀的,四弟差人带话,他在屋内犹豫好一阵,想到上次她那般出丑的囧样,还是没忍住,打算亲自来接她回去。
可,在一楼转了两圈,都不见人影,他有点纳闷:这个时辰,不是应该还在原地胡吃海喝吗?
怎么没见人?
秦文墨的小厮下来,带着无比纳闷的他,直往楼上去。
三楼转角,最隐蔽的一间包厢,门半掩着,秦玄墨,走了进去。
······
翌日。
天公不作美,下起瓢泼大雨。
池塘里的荷叶被吹得七零八落,有些茎秆已经扯断,鱼儿也躲在凉亭下,噘着嘴呼呼吐气。
是一个十分适合睡大觉的好天气。
可夏浅栀,显然没这福分,睡脸惺忪的她,正被秦玄墨拉着,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府外走。
她的头发,几乎是没梳过,就连昨晚戴的白玉簪,都躲在长发里,摸了半天才摸到。
顾不上更多,一上马车,秦玄墨便开始说,“清早的时候,该他当值,却没来,营房里的兵士,说他一晚上都没回去,还以为在哪个相好那里过的夜,直到今早。”
“辛成昨晚没回去?不是···喝酒后,我还以为他回去睡觉了!”夏浅栀把两边头发往耳后扒拉,默默说了句,“那有可能,他昨天就遇害,并不是今早,不过,这也得通过鉴定才知道,现在都只是推测。”
秦玄墨睨她片刻,“知道就好,你···昨晚····”
埋怨的话,噎了回去。
他知道,夏浅栀自己,正在深深的悔恨和自责。
“ 一大早有人起来倒净桶,在一条小巷发现的,恰巧那人是巡防营里侍卫的亲戚,认识他带的腰牌,所以先通知的咱们府里。我已经让魏达先去守着现场,柳大人也更往这边赶。”
“······”
他说的什么,夏浅栀都没心思去听,她在后悔,她在深深的后悔。
如果昨晚告诉前来的秦玄墨,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会叫来巡防营的所有人,全力寻找,那样的话,辛成,也许就不会死。
都是她害的,她就是潜意识里,不想和秦玄墨有更多牵扯,才导致辛成被害。
如果知道这顿饭,会让他走上死亡,夏浅栀,怎么也不会答应去。
是蓄谋已久?还是激情杀人?
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既无官职,也无钱财,让什么样的敌人对他蓄谋已久?
如果是意外被害,他已经喝得晕晕乎乎,怎么还能对别人构成危险?
头痛欲裂,夏浅栀,下意识扶额闭眼,把噙满眼眶的泪水,让它悉数流下。
秦玄墨拉了拉她的袖,夏浅栀轻轻地,把自己的头靠上他的肩。
“都怪我···”瓮声瓮气的,夏浅栀,再次抬袖,擦了把眼泪。
一条青色锦帕过来,夏浅栀也不客气,捂着眼睛,呜呜呜地放声痛哭。
她发现,辛成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她居然都没好好问过······
斜雨滂沱,青石路边,反射出淡淡的浅灰光线,前方的路,更加氤氲迷幻。
夏浅栀止住哭,她知道,现在不是完全放开情绪的时候,为辛成报仇,理清真相,才是当下,最应该做的。
马车停下,她一跃而下。
柳清川,皱着眉,在屋檐下,和魏达说着什么。
赫然在目,辛成昨天才穿的湖色新袍子,此刻却是血迹斑斑。唯一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也沾染到不少的泥土。
整件新袍子,没有一处能看出来原来的模样。
夏浅栀咬紧嘴唇,将柳清川身后跟来的仵作,手里接过刀具,掩上棉帕,走向那具昨天还和她逗笑的身体。
文书官,拿着纸笔,默默地跟在后面。
“脸上、脖颈,呈青灰色,尸体已经僵硬,按照温度和气候,应该是昨夜亥时被害,因为···”夏浅栀扒开他的前胸腰带,尸斑和尸僵已经出现,还有···“夏浅栀招呼过来两个侍卫,“翻动一下,我要看背后···”
后背臀背处,一个大大的血洞,还殷殷有血流出,那块比巴掌还大的皮肤,却不翼而飞。
“赶紧,测量距离大小,要准确,这很重要!位置,位置也要画清楚。姿势,死亡时的姿势也要·····”
说到后来,她嘴唇开始抖,她拿刀的手,也在抖,就连身体,好像不听使唤地轻轻抖。
下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夏浅栀的脑海里,还在不停运作。
急急忙忙的,找文书官要了张纸。雨丝掉落纸上,瞬间变得软塌。
手掌撑大那张纸,埋头画了起来。
那天的艳阳,那天的柳荫,还有,那天在树下往身上擦洗的黑瘦半露身体。
还有一瞥中的背臀处,那幅有山有水的小幅画。
秦玄墨走过来亲自给她撑着伞,夏浅栀一边画一边呢喃,“我大致看到的就是这个,他在那擦洗,又是树荫下,光线太强,看不真切,但我第一感觉,就是有山有水。对···”手指轻点,“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容我再想想···再好好想想···我肯定能想到更多····”
“妹,现在尸体怎么办?”
“尽量不翻动,赶紧抬回去,我马上进行尸检,你且派人仔细搜查周围看看。这一处,不是杀人现场,因为···”看着那件被人宝贝的新衣裳,此刻却成了血衣,夏浅栀说不下去,顿了顿,吞回哽咽,“臀部袍子上有那么大一块血迹擦拽痕,那块皮,也是揭取之后,才把尸体移过来的。”
“好,我亲自慢慢搜查。”
秦玄墨对着魏达,神情严肃,说了几句,魏达点头,转身回营。
兵分三路,徐图开路,带着辛成的尸体回审案司。
夏浅栀上马车时,踩着方杌都摇摇欲坠。
她居然上不去。
这个平常只要一撑手,就能跳上的马车,她居然上不去。
秦玄墨伸手,夏浅栀凝视他一眼,抓紧他的袖子,她总算上了马车。
一件披肩过来,夏浅栀把它紧紧地拢在胸前,“辛成的底细,你得让人去赶紧查,越细越好,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能是最信任的人才行。”
“知道,我已经吩咐让魏达亲自去,先从驻地房间查起,就说是他把腰牌丢了,不敢来上值,需要查找所有人住所。”
“对,你做的很对···”
雨,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热闷的天气中,飘来丝丝的沁冷,夏天,应该很快就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