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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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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啲咑啲咑有节奏敲击青石路面。车轱辘发出吱吱轻响,夏浅栀坐在小马扎上,背对着秦玄墨,靠着假寐。
“睡着了吗?明天出来试衣服吧,进宫,总得穿的体面些。”
“不用,家里的就挺好,不用费钱。”瓮瓮的毫无生气。
秦玄墨心思一震:她没用‘你府上’,或者说‘你家里’。而是-‘家里’
听着暖烘烘的,就像冬天的炭火,让他通体舒坦。
“进宫,你不想被人看,但总有人会看你,不能太寒酸。”
“随你吧。”
秦玄墨嗫嚅,小脊梁骨弯曲,直到腰臀,裙子拢住并不纤细的腰身,却也是妖娆万分。
长发总是凌乱,好好的簪子从没在头上整齐带过一天,总是不到一个时辰就不知歪到哪里去了,就连酸杏编好的发髻,辰时还在,到了午时,就已经乱七八糟的,甚至有时已时在家时看到她,都是乱发满头。
更别提上妆擦胭脂水粉之类的,那是他,从未看到的模样。
衣裙倒是穿的清爽靓丽,如果不是以前留下的,真要给她去买,肯定也是最素净朴实的那种。
通身上下,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派头?
“浅栀···”
这声唤,自然而然发出。
等到意识到,他自己佯装着,把自己的长腿,伸了伸。
夏浅栀并没听到,因为···睡着了。
呼噜轻轻,却也十分清晰。
今天玩的,太累。
莹莹烛火中,夏浅栀感觉身子在轻晃,就像在夜间航行的船上,可那股淡淡的药草香味,让她回神:这并不是船上。
腾地一下,她翻滚着,想要下来。
“别动,都快到了。”
声音响起,抬眸间,是秦玄墨坚毅硬朗的下巴。
“我要下来···”扭动着,夏浅栀离开他的钳制。
一道身影,窜过回廊,钻进屋内。
淡淡的栀子花香,风一吹,香味消散。
胸前,顿时空空,胸怀,瞬间冰冷。
夏浅栀,今天到底怎么了?
在梦里,他都在问自己。
*
夏浅栀并没按照秦玄墨希望的,出去试衣裳,而是一大早便穿上骑马专用服,去找魏达。
她已经想好了,魏达太忙也无妨,她找辛成,辛成也会骑马,技术还挺好,没有大师,找个师傅,也能让她赶紧学会。
七月的天,热燥的厉害,只走院内的这一截路,她便已经汗流浃背,别提还要穿过后院到巡防营。
大马憨戳戳地,给了她一个熟鸡蛋,夏浅栀歇下,把鸡蛋吃了才走。
其实她早上吃饱,一点都不饿,可大马的心意,她也乐于接受。
“绿菊家怎么说?有没有同意?”
“有,我家送了金锭子还有五坛成年红,她哥就应允了,腊月就成亲。”
“腊月啊···我怕是等不到了,大马···”怅然地吞下最后一口,夏浅栀亲昵地拍怕他的肩,“我一定给你们送一份很特别的礼。”
“你是媒人,不送礼都要来吃酒,我和绿菊请你坐上席。”
“······”
进到巡防营,夏浅栀的郁闷,一扫而光。
敞亮的大院,飞奔的马,清亮的号子配上黑红红的脸盘子,到处透着一股子酣畅,她喜欢这种毫不含蓄的气场。
辛成正在马栏里给马喂草,一见夏浅栀,两排白牙便露了出来,“姐姐,魏副统领可不在,你来干嘛?”
“找你,跟你学也一样,只要能熟练上马,能让它跑就成,你骑得也不差。”
“姐姐,不行啊,我现在当值,不能随便带你练习的,要不这样···”细长眼睛转了转,“你先把马选好,我酉时下值,带着马出去溜一圈,那个时候,带你去外面练,又不会被人发现,怎么样?”
“外面····?”
“场子肯定比这大,时间也多···”辛成两条竹竿似的腿,直接跨过一个马栏的挡板停下,“就这一匹,全白的,一根杂毛都没有,听话跑得快,绝对适合你。”
“好吧,说定了,酉时我在后院门口等你。”
夏浅栀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了,魏达从一间屋出来,辛成上前行礼,“按照微副首领吩咐的,属下全说了。还有何吩咐?”
“好好指导夏姑娘,别让她受伤。还得尽快熟练。记住:不能让三皇子知道。”
“是,属下明白。”
拿起一根稻草,清甜丝丝,魏达的脸,漾起微笑:三皇子,臣下全是为了您好。
酉时。
太阳逐渐收敛光芒,宫墙边的最高那棵柳树稍,已经开始半荫半暗,蝉吟蛰响,引发无限的焦躁。
夏浅栀端了大盘切好的西瓜,同时又将自己故意没吃的一大碗的糖醋肉给包好,两样东西收在一个食盒里,让他带回去,给他老爹尝尝。
明天把食盒还回来就成。
刚和大马在后院门口告别,远远的就看见骑着白马的辛成出来。
这一下,在燥热的天气,夏浅栀都能忍受。
右手一伸,辛成一拽,翻身上马,尽管磕磕绊绊,还算成功跃至马上。
辛成尽管身体长,可身板瘦的像块木板,两人同乘一骑,也还不算太挤。
马肚一夹,马蹄嘚嘚,跑得飞快。
太阳,渐渐落到宫墙后,天地,任她驰骋。
徐图手拿卷轴,和魏达在后院的墙根处,相视一笑。
从前院进府的秦玄墨,却眼皮骤跳,心神难安。
······
过了戊时,夏浅栀还没回。
酸杏急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三皇子,屋外,已经沐浴过的秦玄墨,指使端着一大盆荔枝的小猴子把托盘放下,优哉游哉地去房里找人。
酸杏吓得直接跪倒,嘴里连连说道,“夏姑娘说她出去一会就回来···”
“走了多久?”
“酉时,用完饭走的。”
“这么久···为何要出去?”
“···穿了练骑马的衣裳,就出去了。”
\"明天就要进宫,她居然还去练骑马,我且看她歪歪扭扭的,怎么见父皇?····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在屋内坐一坐。\"
偌大的房,空荡荡的,淡淡的香,还未散去,秦玄墨望着淡黄色的纱幔出神:她这么急着想学,大概是真真想回家吧。
如果回家,她还会再来吗?
应该不会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指尖抚眉,秦玄墨想到这,内心却一片迷茫。
······
徐图先进安静轩,见屋内无人,他便来到隔壁,果然,秦玄墨坐在床边,一遍遍地抚摸着纱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徐图在外静立,秦玄墨只得站起,收敛心神,转到自己房里去。
“明日进宫,非同小可,千万不要让浅栀出了岔子,你且先和酸杏交待清楚,让她一刻也不要离开夏姑娘的身边。”
“夏姑娘冰雪聪明,应该不会。”
“就冲她那性子,谁能保证不出纰漏?徐统领,你能吗?”
“臣下愚钝,管不了夏姑娘。”
秦玄墨冷笑,拿起案桌后一个小小的椭圆型的汉白玉砚台端详,一字一句,有条不紊,“既然管不了,还允许她出去学骑马?没有你们的暗中授意,那马匹,它是不会自己跑出巡防营的?难道,不是你的管理失职?”顿了顿,重重放下砚台,桌面传来一声闷响,让垂首呆立的徐图,浑身跟着哆嗦一下。
“·····我想,我应该找父皇再要一位更得力的将军,替我管好我的巡防营···”
徐图面如死灰,殿下给他挖的坑,在这等着呢。
当即,噗通一声跪下,身体伏地,“这本是魏副统领的意思,他跟我提起,昨晚夏姑娘和魏夫人说的话,我觉得也有道理,所以只好暗中应允。所以才···”
“且慢!夏姑娘和魏夫人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她说她终究是要回老家,随便找个人成亲的,在王府,只是等着舅舅的案子有个着落,好回去有个说道而已。并无想和三皇子您继续交好的情谊。”
“是吗?她果真这般说的?”
“是啊,您大可以去召魏夫人进来询问,臣下不敢说谎。如果夏姑娘走了,您还是孤单一个,何不趁着时间尚早,让她早日离开,您也少了无谓的牵绊。三年前的花姑娘,您伤心还不够吗?落下的病根,到现在都没好,如果没了夏姑娘,您何至如此啊,三皇子,我们也都是为了您好······”
说到后来,声泪俱下,徐图也懒得去看上首秦玄墨的脸色,他反正一股脑把该说的接着说,“如果夏姑娘真是对您有心之人,我们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夏姑娘天资卓越,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能够长伴您左右,我们求之不得,可···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也很感心痛···”
“······”
好一会儿,屋里没了动静,只有院子里,偶尔传来的几声躲在和荷叶下的蛙鸣。
秦玄墨没吱声,就连习惯性地手指轻叩桌面,都没声响,胆战心惊的徐图偷偷抬了头往上瞧:三皇子依然呆坐,手指不知怎地,碾着一处纸札,成了团。
忽然,拿起砚台,朝着徐图的方向扔了去,只听哐当一声,砚台从徐图的头顶,掉落地上,摔的稀碎。
徐图的头顶,瞬间鲜血如注。
秦玄墨从没想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什么时候轮到下属来左右?还要让他听这些让他心痛的话?
浑身瞬间冰凉,眼神呆滞,双手停不住地颤抖着,不到一会儿,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落,接着是面颊上,然后是全身,全都往外冒汗。
他知道:又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