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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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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儿子多,还真是没说错,在外面吃个饭,就有两个儿子能遇到。
这概率,在京城,还是很常见。
毕竟,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多,王府呆烦腻,谁都想到外面来放个风。
比如此时,此刻。
“想必这位就是夏姑娘吧?听我三哥提起过,果真是不同凡响。”
“这····”该怎么答,才算不出丑?
夏浅栀盯着秦玄墨。
“无妨,随便说···”掏出帕子,亲自半蹲着,给夏浅栀边擦裙子边说。
所有人目光,全都刷地飞过来,可夏浅栀正在挠头,该怎么作答,既不失风雅,又得体。
“那,我叫夏浅栀,安东人氏,今年18岁,你好。”
躬身微欠,道了个万福。
别人怎么看不知道,自己觉得表现挺得体的,等到秦玄墨擦完,她也几乎讲完了。
“我···秦文墨,京城人氏,今年16,至今未婚,你好。”
秦玄墨把裙子替她抻抻,拍了个额头,笑道,“哪有你这样对话的?果真就是只会对着尸体说话。”
端过来把椅子,招呼她先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茶水太烫,又干净腾过来一个空茶杯,倒腾好几次,“喝吧,正好。”
夏浅栀端起茶,一仰而尽,全无半点扭捏姿态。
秦文墨显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也第一次见到自家三哥这般体贴,眼珠子转了又转,拉过袖子,\"你几时这般去宫里对母妃温柔几次,估计太子位就是你的。\"
“休得胡言,还有外人在。”
秦文墨一瞧,果真,对面角落,还坐着位年轻夫人。
不由咋了咋舌。
夏浅栀发现这兄弟俩,长得不太像,也许,老爸就一个,老妈不同,所以长相上的差异,肯定是有的,这位长得虎头虎脑的,敞亮喜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毫无城府,公子哥一个。
和深沉内敛的‘笑面虎’气质上,完全是泾渭分明。
这话,肯定不能随便说。
那要说什么?
算了,不知底细,反正笑就是了。
社恐症十级患者夏浅栀,正襟危坐,除了浅笑,还是微笑,脸都僵了,还没走。
见他们兄弟两个,一红一灰,还在那低头嘀咕,她也懒得继续对着笑,拉上正尴尬的魏夫人,两人到楼下的院子里遛弯,等上菜。
“夏姑娘生得好,运气也好,三殿下还从未如此体贴过谁。”
魏夫人长得娇小,说话声也小,夏浅栀需要竖着耳朵,拿出全部精力才听得清。
“哪有?我就是一外地借宿的,等我舅舅的案子结了,我也要回安东老家的,魏夫人说的我都难为情。”
“看来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
文绉绉的,夏浅栀不知该如何应答,最后,只是望着一株正在盛开的淡紫色木槿花枝头上停歇的黄色蜻蜓傻笑。
两人再次上楼时,秦文墨已经走了。
夏浅栀拍着小胸脯,“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打交道,吓死我。”
“就是知道你怕,所以,方才我和四弟说好了,端午节那天,你只需在后宫花园里和父皇见上一面就好,无需在朝堂之上,和百官一起觐见。在后宫,礼节不太周到,说错点话也无碍。有我在就好。”
“真的?!那就太好,我这几天,都没吃好睡好。今天可就放心吃,你们谁也别拦我。还是你最好,我最爱你了。”
本来就是很随意的话,秦玄墨并没当真听,反正他也习惯她这种毫无真心的表白。
轻叩桌面,笑得淡然。
可对面坐着的魏家夫妻就不一样,这种热痴痴的话,怎么能够在这种场合,当着大家的面这么随便说?魏夫人当即脸通红,拉着丈夫的袖子局促得很。
“你们随意些,别在意。”
夏浅栀笑道,“你们要是不好好享受,岂不辜负了殿下的一番美意?是不是,殿下?”
秦玄墨笑而不语,手指轻叩桌面,瞧着夏浅栀尝尝这个,试试那个,心情很好。
晚饭后,秦玄墨没让魏达护卫,让他送他夫人回家,给他特意制造夫妻相处的机会。
夏浅栀骄傲地给他比个心。
看着两人互动,魏达心里五味杂陈,殿下显然已经陷进去,还死不承认,这才认识多久,俨然一副小丈夫模样,不仅屈尊纡贵,当着他们的面给夏姑娘擦污渍,还及其自然地替她贪凉茶,这种待遇,即使是皇上,都未可曾有过。
得想法子早点让夏姑娘学会骑马,等到学会了,她自然便会离开,殿下伤心一阵子,也就好了。
“人家多亲热,哪像你,榆木疙瘩一个。”
“夫人啊,这可不是好现象,你不觉得吗?”
想到夏姑娘的态度,魏夫人噤声不语,良久,吐出一声长叹。
*
秦玄墨想带着肚胀腰圆的夏浅栀,去城外的护城河散步。那里清净人少,好说话。
心情,难以言表,除了激动,还带着说不出的小期待。
可夏浅栀却不然,“护城河散步有什么逛头?还不如去夜市瞧瞧,更加高兴,是不是?”
瞧着眉飞色舞的快活劲,再多的不愿,都咽了回来。
无法,只得让马车夫到下一个路口等着,逛完夜市再来找。
京城夜市,也就是一条经常走牛车的靠近主城墙的侧道,到了夜间牛车不走了,渐渐形成夜市。
这传统,真正要追溯的话,也就是越国当朝皇帝祥泰元年。
距离现在祥泰帝登基,也不过十九年光景。
只有十九年,就把一条只能走装货牛车的侧道,变成一条观光、游玩的京城最繁华路,不得不说,当朝皇帝的治国手段,堪称大家之范。
对面的护城河,波光潋滟,高大的宫灯,每隔不远便高悬于护城河,映衬到河这边,有了点点光亮。
路边店铺里,灯火通明,和远处的宫灯,形成明暗两种光源,带来一种远近不同两种体验。
人在街上走,远处是星河。
街面上摆卖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大物件,琳琅满目。
离了街面,在一处高台宽阔地带,就是杂耍世界:耍猴的,喷火的,跳圈的,甚至还有吞刀的,全都一个接着一个的演,一个时辰,不带重复的。
夏浅栀手举着糖葫芦,又要看表演,挤在人堆里,眼睛都不眨。
秦玄墨一手接过她那,已经被挤得只剩下一半的糖葫芦,一手自然地扶住她的肩膀,朝里张望。
微热的触感,顺着纤薄的布料传到手掌,他想要下意识地手指轻叩,最后,还是变成垂搭。
他怕她注意到,会避开。
“下面,表演一个大砍三刀不死,有哪位看官想试一试的吗?”高台上,一身墨蓝粗布长袍,带着黑色帻头巾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躬拳,热情相邀。
“我···”
“我···”
夏浅栀兴奋地蹦起来,举手大叫:“我···”
大概由于是她嗓门过尖过细,在一众粗圹豪迈的男生中,显得更加突兀,,中年男子一眼便瞧见了她。
夏浅栀朝身后的秦玄墨弄眉挤眼,“等我上去,你看清楚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参与真正的杂耍表演。”
秦玄墨觉得不安全,并不想让她参与,可见她那神情,想要制止,可已不能。
因为夏浅栀,已经提着裙子,像泥鳅一般,钻到了台跟前,两个跨步,就站了上去。
台下观众本指望是男子,一瞧,是秀美俊俏的年轻姑娘,那眼睛,盯着台上都直了。
虽说当朝并不反对女子抛头露面,可像现在这般暴露在众人之下的姑娘,大家还是深感惊奇。
秦玄墨后悔了,他真的很懊恼。
只想让她高兴的念头,现在在众人炽炽如火的目光中,他感到羞辱,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
这本来就只是属于他独自欣赏的,怎么一不留神就到了大众的面前?
以后,再也不能来这种场合。
他暗暗对自己发誓。
夏浅栀的桃粉色衣裙,本就鲜丽,再加上漂亮的面庞和兴趣盎然的神情,让整个表演更加吸引。
她被带到了一处圆柱形大黑幕布前。
有点忐忑,有点期待,更··有点害怕。
看着边上假装程刽子手的大块头:光脑袋,大光着膀子,穿着大黑裤衩,高高举起的大刀,在灯光下,闪过刺啦的白光。
这要是突然刀砍歪了,是不是就小命不保?
夏浅栀有点后悔。
眼神,朝台下掠过。
她瞥见已经站在台下第一排最边上的秦玄墨,一身浅灰,隐藏在半明半暗之中,神色木然。
忽然看到他手里举着的半个葫芦串,让她忽然不再害怕。
跟随指引,夏浅栀咬牙站到圆柱体下。
“姑娘勿要害怕,闭眼站定就是。” 中年男子和蔼地拍了拍黑幕布,小声道,“障眼法而已,不会真伤到姑娘的。”
忽然,黑色幕布关上,她的世界,只剩黑暗。
那大概是五秒,或许更长,反正,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哈哈的笑声。
等待幕布揭开,她再次站在台前,灯火炫明。
她明白那一刻的感受:因为见不到秦玄墨,她很心慌。
虽然短暂,却也真实。
并没表现出很兴奋,夏浅栀装出一丝淡笑,朝着一个方向下来。
秦玄墨依然一手举着糖葫芦,伸出另一只手臂。
她扶着手臂,缓缓下来。
“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一点都不好玩。”
秦玄墨并未做声,也未说一个字,至始至终,只是牵着她,转身。
恹恹然,夏浅栀就这么被他带着,挤出人群。
“那把刀,是真的···如果真要有人要杀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悠悠然,秦玄墨抓住她的双臂,死死拽着。
夏浅栀能听出他语音轻颤,她突然想到上课时老师讲过的话:大庭广众的杀人,是复仇者,最喜欢的泄愤方式。因为,这样可以满足他的所有变态心理。
她不禁浑身抖了抖。
幸亏她没有,想要杀她的仇家。
不远处,人潮依旧欢闹,街铺依旧红火,只有属于这街角的一块,安宁寂寞。
站立良久,夏浅栀轻轻摆动手臂,秦玄墨才放开,同时,很不客气地把糖葫芦往她手上一塞嘀咕,“拿着,也不知道是吃,还是玩,没个正形。”
夏浅栀少见的,没反驳,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找了个垃圾堆,把躺葫芦扔了。
马车夫就在前面,夏浅栀松了口气,这一刻,她发现:泱泱世界里,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想回家。
她想回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