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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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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夏浅栀因为睡觉翻身的关系,扯动全身酸痛,为了不被隔壁听见,她努力做到小动作小幅度。
尽管她知道这房子质量很好,墙也很厚,隔壁压根就听不见。可她大脑传达给她的警报,让她还是这么乖乖做了。
就因为他那说不清治不好的劳什子病。
一大早,浑身像散架的她,在床上想到换房子住,最好换到离后院更近的偏房:练骑马方便,去巡防营方便,更主要的是离秦玄墨远,发病机会少一点。
念头一旦迸出,怎么就刹不住车。
歪歪扭扭地起来,穿了身不需要怎么挪动身体的简单缥色褶裥长裙,夏浅栀准备去找秦玄墨谈判。
太阳还在宫檐远处,宫墙边的柳树梢头都还在阴暗中,轻摇枝叶。
肉眼可见荷花池里的红鲤鱼都躲在水榭下的阴凉,缓缓摆动身体。
时辰还不到。
夏浅栀也懒得回去继续睡,她給直接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门口,等秦玄墨起来。
望着光线一点点下坠,夏浅栀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
等到日头照射进整个院子,她居然靠在高背椅上···睡着了。
今天不用上朝,秦玄墨也起得晚了一点,一抬脚出门,夏浅栀没被遮住的的脚便钻进眼帘:细细粉粉的指甲,依稀可见的脚背上浅浅的青筋露着。
她,居然不穿鞋?
虽然是夏天,可清晨天也凉,她怎么就不穿鞋?
回廊静悄悄的,只有荷花被晨风吹起,荷叶和荷叶之间,发出刺啦轻响。
秦玄墨慢慢走近,想要帮她提提裙子,盖住脚背。
她皮肤很白嫩,即使是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在脸上留下一个疤痕。睫毛微耷,紧闭的双眼,让她没了他常见的灵气,而是他从没见过的安静模样。
一缕光线照在眼睑处,她轻轻皱了皱眉,砸吧着嘴,继续安睡。
粉嫩嫩的脸蛋上,右嘴角下的那颗小痣,给她的脸,带来一丝俏皮和灵性。
小嘴老吧嗒,所以长了痣。
和他眼下的痣一样,都是不安分的后果。
她的手,不像女孩子那般的修长白嫩,皮肤很滑腻,可手背上,到处可见细小的伤痕,横一个点,竖一个条的,毫无章法。
不仅右手,秦玄墨蹲下时,又瞥了眼放在小腹间的左手,也有不少。
肯定没少吃苦受罪。
他就这么瞧着她。
好像时间停止。
小猴子说有点像,可他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像。
那个像野草,只在墙角默默生长;眼前这位,让人随时随地,都会留意到。
即使她只是在那,静静生长。
天生具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亮。
她,应该属于罂粟花,好看,却有毒,让他上瘾。
酸杏端着盆热水过来,见三皇子在那,静静看着,她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朝前走,还是该停下不去打扰。
把铜盆放在地上,她假装甩了手。
身后有小丫鬟路过问,“姐姐停下做什么?累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端过去?”
酸杏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前面。
小丫鬟迅速闭嘴,蹑手蹑脚地,溜了。
徐图和谷满仓正在商议,端午节该怎么过的具体事宜。
见小丫鬟行色匆匆,不免多瞅了眼。
这一下,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他家爷,铁树,好像要开花了。
谁,能让他这么痴迷地瞧着?
只有那位连死人都不怕,还要研究的夏姑娘。
又一道光线过来,她的眼皮,再次不安分地跳动几下。
他想都没想,直接提起自己的宽袖,给她盖住光亮。
微微偏了偏头,扭了扭白嫩的脚踝,她依然酣睡。
直到对面假山的凉亭上,有小厮在撵飞停在长椅上拉屎的鸟雀。
夏浅栀醒了,眼睛一睁,见到一张脸。
一张梦里都在恐惧的脸。
血盆大口,八个手臂。
“我擦,秦玄墨,大早上的吓我?”
倏忽坐直,发现脚丫子露在外面,她迅速收进裙里。
站起,佯装没看见,他指回廊外,“太阳都三竿,还早?”
拂袖进屋,嘴里还嘟囔,“女子谁在外面睡觉,成何体统?”
\"嗨,别走啊,我有事和你商量呢。\"
秦玄墨心生欢喜,板正脸转回来,“说吧。”
“我去住后门那偏屋,行不行?”
斜睨一眼,秒回,“不行。”
夏浅栀提起裙子,在他后背,大大画着空叉。
*
下午,秦玄墨要去溧水河游船会友。
徐图在问骑马去还是坐马车。
这话让正巧路边的夏浅栀听到,她现在一听到骑马就条件反射,也不管什么插嘴不礼貌的礼仪,直接扶着门框,把头探进来,“当然骑马啊,多帅气,威风。”
正在看书的秦玄墨,关上书本,“嗯,骑马,带上她。”
“真的?可以带我去?!”
“又不是打仗,当然可以,去,准备吧,马上出门。”
“好咧,谢谢您,三皇子最好了,我最爱三皇子了。”
徐图怔住,这表白··怎么这么不真诚呢?
换了一身粉紫色的,觉得怕又让‘笑面虎’发病,赶紧脱下,最后,穿了件杏黄色的裙子,
在铜镜前一瞧,居然和隔壁的,成了一个色系。
再想换,徐图在外面高喊,“夏姑娘,出发了。”
好吧,并非我本意。
出得门来,果然,情侣装。
秦玄墨走在前,看着他摆动的大长腿,她跟的有点远,徐图更远的殿后。
三人,形成三个点,往府外走。
想要讲话,自然不能隔着那么远,夏浅栀跟上脚步问,“三皇子,咱们去哪里玩?”
“记得放稳重点,不要乱说话,还有···别总是对人笑。”
“都没说去哪里玩,还一堆要求···”嘀咕着,夏浅栀踢起一块鹅卵石。
“要斯文秀气,记得。”
“······”
一头黑线,可太想出门,夏浅栀把抱怨收起,乖巧跟随。
门口停的居然是···马车?
不是她想要的高头大马?
“不是说好骑马的吗?”
“你试试你的腿,抬得起来吗?”秦玄墨轻提袍摆,踩着方杌上去,手挑车帘,“我可是为了你好。”
夏浅栀高抬腿,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酸爽无比,确实不行。
老老实实地踩着杌子上去。
大腿根那被磨破的皮,她刚刚偷着擦了药,此刻肯定是不能挨得太近,双腿自然摆开了些。
“那里也磨破了?”指指她的裙子,“要上药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绯红泛起,连忙低头讷讷,“擦了,擦了···”
秦玄墨也意识到不对,他也不再出声,眼瞧着本就和他紧挨的裙子,离得越来越远。
他懊恼极了。
好不容易亲近的机会,就这么错过。
“是我多年好友,他虽只是江湖郎中,却也医术精湛。他是她的亲哥哥,现在却也两隔难见。”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姓名也没出来一个,可夏浅栀还是明白:敢情是和大舅子来相见。
可,可这场合,带着她,一个外人,算什么嘛。
“三皇子放心,夏某就是奴婢一枚,乖巧的很,你们说你们的,我在角落看风景就好。”
\"无妨,我就是想让他见见你。\"
嘴巴成了鸡蛋,半天都没合上。
这是个什么走向?想当背景板都不成?
秦玄墨笑了。
右眼帘下的小黑痣,抖动的厉害。
这次,夏浅栀发现:他是真笑,不似以往的职业性假笑。
穿过长街,尽头是一条清澈的大河。
溧水河沿岸,栽种着不少的奇花异草,和远处的红墙青砖房,构成一幅极致的风景。
游船,停靠岸边,吸引不少的文人雅士、达官显要们观赏风景。
夏浅栀对游船兴趣不大,因为她以前坐过,可对溧水河两岸的花花草草,兴趣盎然。
本指望自己成为行走的背景板,哪知,现在这角色被徐图给拿了去。
因为一上船,秦玄墨便拉起她的袖子,把她硬塞到里面,和他并排坐着。
对面坐着的,就是秦玄墨的大舅子—花卿之。
花卿之作为有名的江湖郎中,从没一个固定的住所,这次能和秦玄墨相见,大概也是听到有人说过的传言:藜王府住进去一位身份不明的姑娘。
他是特意来见见这位姑娘的。
本以为秦玄墨会拒绝,可谁知,他竟一口答应。
看来,是真的打算忘了他家妹妹。
这股莫名的火气,让他在看到夏浅栀的那一刻,更为伤怀。
妹妹下落未明,可情郎已经转换心意。
所以,他看夏浅栀,情绪复杂。
彼此简单寒暄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夏浅栀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一边吃着桌上的小点,一边瞪着豆大的眼珠,看着两岸各色各样的花草,幻想着自己能够扑进去,打滚大笑才痛快。
直到对面的黑面书生,不断地说着像,真有点像,之后,夏浅栀才回过神,敢情,是在说她?
瞧着对面微微泛红的眼角,夏浅栀再多的牢骚,也忍了下去。
像一个人,也没什么,世上千千万人,总有几个长得差不多的,正常。
直到秦玄墨一本正经纠正,“不像,谁也不能成为别人,暗香是暗香。她姓夏,叫浅栀。在帮我们审案司做事。”
“既然能在审案司,那夏姑娘肯定有过人才能。”
“是,我现在很倚仗她。”
秦玄墨揉捏小小的茶盏壁,漾出的茶汤,在褐红色的桌面,砸出一个细细的浅水窝。
“暗香才走三年,你竟然就忘了她?可真真是个薄情人。”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他轻捻起桌面一丝水花,看着悻悻然的花卿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且先看看再说。”
花卿之将信将疑,打开信札,瞧了一遍,不太信,又瞅了一次,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把信还过来。
“好吧,她都成亲生子了,你也无需执着,是我错怪你。”
“等了三年,竟然是这般?如果走,当年就应该说清楚,为何要如此这般对我?!”幽愤中,秦玄墨忽然抓起茶盏,重重放下。
花卿之讪讪,低头无言。
这场景,夏浅栀再要装瞎,有点太对不起情绪激动的两人。
暗香?
暗香轩?
暗房情人叫花暗香?是个采药的江湖郎中?和她哥哥是本行?
三年未见,竟然换了老公?
三皇子居然成了别人的老三?还是被抛弃的那种?
怨夫身份让他欲罢不能,积劳成疾,所以病入膏肓?
这,这,琼瑶剧情啊这是?
一不留神,自己居然看了个现场直播?
该遁走呢?还是假装听不懂?
秦玄墨啊秦玄墨,大不该跟你出来。
继续呆坐,盘中的小点,好像也不香,两岸的花草,好像也失了颜色。
“既已如此,玄墨也不埋怨,只是寻思着,这件事必须和大哥你讲清楚,大家各自生活,有缘再见罢了。”
花卿之缓缓点头,应道,“我替暗香,向你道歉,就此别过,以后再见。”
游船靠岸,离开,猝不及防。
夏浅栀,依然感受到一个倔强无奈的背影。
“我就不该跟你出来。”甩着裙子,夏浅栀义愤填膺,挤在人群踩甲板上岸。
哪知,一不留神,踩到裙角,人影一歪,弧线一般,掉了下去。
水花还没打脸上,秦玄墨已经一个健步,把她直接扯了上去。
水里很凉快的,为嘛这么急着拉?真不尽兴,晦气。
后面有句话,让她想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