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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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锦，苏锦心虚错开了目光，只是那么一下，他又把眼神调转过来，一副无辜又镇定还外加着气恼与担心的样子。
康熙再转头时候，脸上已没了笑意，一双眸子里透着阴冷，对着那小太监呵道：“你倒是胆子大。”
小太监知道在劫难逃，口里只念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住的磕头，脑门磕破了也不在乎。
康熙冷笑一声，又问“你可知晓受什么罚？”
“小的知道。”小太监也不敢抬头，趴在地面上，哆哆嗦嗦的说“杖三十。”
苏锦没有一个基线，所以也不知道这个三十是多还是少。他心里头紧张，想要说明情况但又不敢。抱着说不住小太监是打习惯了的侥幸，在一边低着头没有吭声。
康熙的笑意更冷了，“容若，吩咐下去。”
“是。”容若似乎见怪不怪，应下去。
没一会儿，就传来那太监鬼哭狼嚎似的叫喊，康熙正和苏锦摆弄着红薯。
外面的声音像是钝刀一样在他身上划，疼的让人看不出来，苏锦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只能假装专心致志地拨着红薯。
康熙看一眼苏锦，笑嘻嘻牵上苏锦的手，“我们出去看看。”
苏锦听的心惊肉跳，脸色煞白。求助似的往容若那边望了一眼，容若目不斜视两人目光自然是错过了。
三人立在厅前，院子里空旷的地方摆了一张长凳，小太监被两人按在上面。身后再两人各拿着宽有一尺半的褐色木板子，上上下下的落在了那太监的屁股上，啪啪做响。
再一仔细看，板子啪的一声——苏锦就觉得是皮开肉绽的响声——落在早已被血尽透了的屁股上。别说屁股上连带着大腿根，早就血肉模糊了。
小太监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只知道哭着求饶。板子再起来，带起来的血沫子溅在了周围的雪地上。
那些打人的人，各个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在做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体力活。
苏锦咬着嘴唇，由心底打了个冷颤。
康熙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大太监说了两个字：“太吵。”
立即有人匆匆出去，果然，惨叫声嘎然而止，院子里静的可怕。容若几次想要求情，却被康熙用目光制止了。
苏锦知道这件事因他而起，不关那小太监的事，既愧疚又侥幸，手心里尽是冷汗，身上也忍不住瑟瑟的打起寒颤。
‘这皇家的人，说变脸就变脸，若是进了宫，保命是第一大事。’
三十大板很容易就过去了，为首的太监过来询问，“皇上，这人……”
“卷了席子扔出去。”康熙淡漠的说，“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别以为朕只打的了他打不了你们。你们谁要是说谎，就是这个下场！”
苏锦惊觉，‘他是故意，他肯定是故意的！他想干什么？’
“走，回去看看你弄得东西。”康熙转头对着苏锦就是一张笑脸，但这并不能消除顾虑反而加重了害怕。
康熙牵起苏锦的手，“怎么了？刚还不是高高兴兴的？”
苏锦反握住他的手，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温柔的说：“没事，快进屋吧，别凉到了。”
拿到了烤好的东西，苏锦分给康熙最好的一块。
“这东西就这么吃？”康熙疑惑了。
苏锦掰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抿开，笑道：“民间的俗物，不知皇上吃惯吃不惯，只当是苏锦一份心意。”
康熙抿一口，苏锦忐忑的望过去。
看着康熙皱眉皱眉再皱眉，脸都要向挤到起一起去了，心里大喊不妙，‘真有那么难吃？’
苏锦刚想着，康熙就扑过来就咬住了苏锦的嘴，一吸一舔，把苏锦嘴里的吃的大半骗了去不说，还光明正大的沾了便宜。
“好吃。”
苏锦也不恼他骗人，眼里噙着笑意看着他。
清丽的容颜带着几分阴柔却不十分女气，神情里却流落出宫里女子还不如的妩媚风情。
康熙一时心神恍惚，伸手握住苏锦的手臂，把他拉近自己。而后，他轻轻地一吻，印在苏锦的唇上。
苏锦不反抗，只在他的亲的热情时候，发出嗯嗯模糊的呻吟，两手轻轻的拢着他的肩膀。
唇是火热的，随着康熙不断的加深这个吻，容若默默退居二线，门口侯着去了。
康熙由拉着他的手变成了拢着他的腰，手掌不断的摩挲，慢慢的探进了苏锦的衣襟。
就当苏锦以为即将被脱了衣服的时候，康熙却反手将他的衣服拉好。
苏锦不明所以，又羞又恼的喊了一声“皇上！”
康熙带着温柔的淡淡笑意，“等你全好了的。”
苏锦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只留给康熙一个模糊的笑容。有多久了？自家里出来，到上学，到了工作，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过他？为什么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居然是刚才残忍无比的天子呢？
他们之间就好像一个被拉长的419，有没有感情都会走到那一步，却非要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别别扭扭的谈情说爱。
而这一刻，他有些心动了，就像上一秒让他畏惧一样，不可遏制。
看到苏锦宛然若泣的样子，康熙捧着他的手问道：“怎么了？还疼？”
小皇帝也不过就十六岁出头，居然噗噗的吹了几下。
方才摸过容若的手，康熙的手居然会更大一些，其他地方保养的很好，却在指尖还有些茧子。
是一种干燥温暖的手掌，手纹很深刻，不同与容若那样微凉清瘦的手指，康熙的手很暖。
苏锦觉得心头一热，“不疼了。”
“苏锦，”康熙抱着他不撒手，“宫里面人心叵测，朕希望你能简单一点。不必掩饰什么，那些规矩容若要教就让他教，但可别学个木头人回来。这皇城里头，却不如外面的花花世界自在，朕这么多年想要找个能和我并肩站的人，难。”
这一刻，苏锦晓得了，皇上也是寂寞的。他的寂寞来自于权势地位，恐怕这就是人说的高处不胜寒吧？想来他也不会愿意为了那点自在让出去那龙椅，算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得必有失吧。
“皇上，您是泱泱国土的主人，哪里是外面哪里是里面？”他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最勤于好学的‘康乾盛世’的主人。
“你是跟容若久了？怎么学了这幅腔调。”康熙哑然失笑。
“皇上。”苏锦一张嘴能言善辩，于是说道“苏锦出身贫民，就盼着天子能为天下百姓着想，好容易见了真龙天子，多说几句还不行？”
“就你巧嘴，还让朕给你陪不是？”
“皇上，时候不早了。”容若站在月亮门的另一边，小心提醒着。
“好，起驾吧。”康熙微微点点头，转身趴在苏锦耳边小声说，“东西是要学，不过容若再打你，你可以来告诉朕。”
这话是当着容若的面上说的，苏锦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没想过和容若之间以仇敌状，这就好像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通常告到家长那里去的人会遭到鄙视。
含糊的应了康熙的话，也并未当真，‘容若想打我，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
他跟出去恭送皇上的时候，院子里雪地里斑斑的触目的猩红还没被收拾掉，只从大门绕回来小半炷香的时间，一切又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真的好想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那小太监奄奄一息，不知是死是丢，反正没了踪影。
来了古代也有三四月了，过的也是寻常的日子，除了衣服说话上有些差别再无其他。
今天却当真体会了一把古代——封建社会。
越是想，越是觉得的透心凉。若是今天他开口解释一句，康熙会怎么处置他？
是不是这院子里血迹就换了主人，而他早不知当垃圾被扔在那个角落，落得个野狗都不如的下场？
刚才大家都坐的近，他不相信康熙没看到是他弄翻的盆子。
他不知那太监的处罚算轻算重，但隐隐就觉得康熙在杀鸡儆猴。
那阴戾之后的温柔又是那么自然，好像真的捧他在手心似的。
苏锦心里头惴惴不安，惊恐难耐，身边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便转身去寻容若。
“你这是去哪里？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走动么？”容若怀抱着细长的乌木盒子，截住他的去路。
苏锦纵使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话，一时也堵在胸口，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跟在容若后面又回到了无香苑里头。
“这园子你住着，东西都搬过来了。”容若说的平淡，边说还边开了那乌木的盒子，拿出个胭脂盒大小的瓷盒。上面描金画花，精巧可爱，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的玩意。
“这药擦手上吧。”这药是皇上吩咐米公公送来的，一式两份，却不提免了容若惩罚的事情。
容若低头看看手上的烫伤，‘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苏锦与容若只隔着一张书桌，本可以递在对方手上，苏锦不去接，容若就只能把东西放在桌边靠近他的位置。
容若甚是奇怪，苏锦平时吵吵闹闹难得安静，今天却闷不吭声。
他确实有点恼，像这样还没有进宫就会了轻贱人命的把戏，小小年纪怎么就这样狠毒？
苏锦一副没落的模样靠着窗坐着，茫然的盯着窗外，清丽柔美，哪里有半分狠毒的样子？
身体像是冷极了，在屋里还裹着厚厚的狐裘。
两人就这样一个盯着窗外，一个盯着药盒，沉默了许久。
无香院子那一大片的梅花，苏锦看来都是殷红的可怕，总让他想起雪地上点点的猩红，小太监一声声的嚎叫也在他脑子里重播。
似乎手上的刺痛才能让他远离那么梦魇，他握紧了手，让指甲深深的陷皮肤。
“这药你会用么？”
“那小太监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开口，苏锦转头过来看着他，他也从药盒上抬起的目光。
眼神交汇的一刹，容若错开了苏锦询问的目光。
“死了吧，扔出去时候已经快没气了，外面这么冷，坚持不住一个时辰。那三十板子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容若冷笑一下，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药盒上。
手底下开了盖儿，剜出一点，“伸了手。”
苏锦温顺的伸过去，容若翻开一下，那手掌又湿又肿，和刚打过没什么区别。
于是不悦的问道“你干什么了？”
昨晚上苏锦疼的厉害，手像是着了似的，就去外面抓些雪在手里降温。手心的温度是降了，手指手臂都冷的要僵了，冷热交织，要比先前那会儿还要难受。
可今天他还是忍不住，那心急火燎的感觉烧的他难受，刚才走在路上又顺了一把雪，握在手上，这会儿全成了水，从指缝里跑了。
“啊，刚玩雪来着。”他尽量说的轻松些。
赶忙拿帕子把手擦净，容若给他涂了药，只觉得手心火热热的忽然变的清凉起来。
与雪的冰冷不同，这只是清凉，浑身都舒畅起来。
“以后再遇上今天的状况，说一句好话，说不定就救下一条人命。你不挨打不知道疼。”
容若一张口，苏锦就炸了毛。
“你怎么知道我说话有用？若是连我一起打呢？他受不了我就受的了？我没挨过打不知道疼？我这辈子挨打的次数可比你多吧？”
刚才积郁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自己好像也是从生死边缘走了一圈，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紧张，恐惧并没有离开。
“那盆子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你弄翻的！你身份特别，皇上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今天你若是开口，那小太监肯定不会死。”
“我身份特别，在你们眼里有什么特别？皇上不过是嫖客，我不过是男妓。我就是身价再高，也不过是个男妓。说道地位，与那太监还不如吧？你就保准了他不杀我？”
苏锦一口气说了许多，胸口上下起伏，眼里已蒙了雾气。
“他杀一个人不过是寻常人捏死蚂蚁那么简单。我也不过是怕死而已，没有纳兰大人的气节。”
发泄完情绪，苏锦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分外睁大的眼睛几乎充血，嘴唇却苍白的可怕。
容若也恨，他的气节不是来自于他的身份。想若是他还做了苏锦的位置，那么今天肯定不会出现死人的下场。
在容若看来，苏锦前些玩的花样算是童心未泯，可今天就彻底看清楚的他的本质。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鬼话连篇的小人。生命固然重要，但男人丢了气节，苟且偷生还有何意义？
五岁入学，夫子们教的便是礼义廉耻英雄气节，真不知为何眼前的人要肆无忌惮，真的有那么怕死么？
居然有人在理直气壮的咆哮着他说谎是因为怕死，简直了人间奇闻。
容若只字未说拂袖而去，留下苏锦一人。
爆发过后，像是燃尽了焦躁恐惧，心里反而舒服了。苏锦也知道容若的个性不会理解他刚才的话，气的走人也不意外。
现在他身份都不同了，他住在容若以前的书房时候还觉得是借住，现如今光明正大的住进了无香苑，俨然成了半个主子。
光皇上赏赐伺候他的小厮婢女就足有十六个。
明珠府上总管雅尔甘带他们来，在书房里站成一大溜，各个低眉顺眼的。
雅尔甘上前一步，“少爷，这些人还没有名字。请少爷赐了名字，小的好安排下去。”
虽然正常人见到一大堆的佣人肯定会高兴，谁不烦洗衣做饭什么的啊。但苏锦在明珠府上过的逍遥，有人跟着反而成了不自由。
抬手随便点了一男一女，指着男的说，“这个就叫…叫小可，女孩就叫欢欢。剩下的就说我送给明珠大人了。”
苏锦没什么起名字的经验，突然说叫他给人起名字，还紧张了一把。
名字这东西得靠灵光，灵光不闪那怎么也没办法。他想了几个又觉得各种不满意，偏偏又再想出更好的，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决定就把以前家里养的小狗的名字弄来糊弄一下。
雅尔甘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是。”低着头退了几步，对着大队的人马，“今夜府里有宴，大公子吩咐说还请少爷不要随意走动。”
苏锦抬眼看了他一下，“知道了。除了我留下那两个，都下去吧！”
“是。”众人齐刷刷应声离去。
小可和欢欢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跪下齐声喊一句“公子。”
苏锦自嘲一笑，前一刻还是怕被人打死的奴才，现在就成了主子了。
仔细看那男孩长的讨喜可爱，眉眼都弯弯的，脸盘也是圆的；那女孩子倒不突出，只算是灵秀清纯，叫欢欢实在是……
苏锦心里本来就没有上人下人之分，对人也不摆架子。很快两人就放看了心性。闲聊之下，女孩原本的名字叫做颜雯夏。与他起的那个欢欢实在是千差万别，苏锦把她又名字改回来了，唤作雯夏。
插曲一过，苏锦舒心不少，在小可和雯夏的伺候下吃了晚饭就躺下了。
他躺下去却噩梦连连，数次惊醒，而后就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抓起狐裘，披上了就往外面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心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