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逐天下》明月行舟

7、第六章

　　前厅外已是鞭炮啪啪轰得我双耳嗡然做响，我捂着耳朵缩着脖子速速提步向厅内跑去，只顾记得向前冲倒是忘记注意看前方路了，刚拐过一个回廊弯角蒙头蒙脑实实地撞到一个东西。

　　“哎哟！”我惊呼着被撞得东倒西歪连连踉跄好几步，扶着廊柱适才勉励稳住身子，我素不是那种得理先告状的人，况，今日是我有错在先，便连连垂下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我走得急未曾留心撞到你，望见谅。”

　　被我撞到的人轻的一笑，清清冽冽的声音饶是好听，“前头忙得火热，你这婢女倒是挺会偷懒的。”

　　抬头瞬间，我真真是愣住了，此人衣袂飘飘立于廊曲暗处，几缕疑似布条的东西迎着冷风飘飘然掠飞。我粗粗一看真当是迎风而伫的神仙那般飘飘然，只是神仙没有他这般落魄吧。

　　心中暗暗思忖：前厅莫非是火热打架中？瞧瞧他身上依稀可辨是上乘料子的玉银色华服俨然成了条条抹布，黑渍渍的污垢大片大处像是墨花一样长在衣服上。

　　我是素有洁癖的，见他像是个乞丐出现在我眼前，我默默离开廊柱向后退了退。

　　他活像是知道我心里想什，语气尴尬道：“刚刚，嗯……我与你家公子打闹……嗯……”。

　　哦，原来是玩小孩把戏弄脏了衣服。我点点表示听明，眸子将他上下扫了扫，“原来刚公子与月霜公子玩耍才是成这般了。”

　　遂想到莫非他是想到内院换衣衫的？“公子若是想换衣裳再拐个弯便是客厢房，里头越府备有干净衣裳。”

　　“哦，原是还得拐个弯。”他突地欺近我身边，温温润的气息隐隐扑我鼻端内，“劳烦姑娘带个路吧。”

　　不会吧，就这么点远还要劳烦我带路？

　　我清清嗓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我还有些急事，公子……”话还未委婉完，他身后又是风风火火地冒出个人，顺溜地拨开他，[噌]的一下窜到我眼前，娇脆脆喝起，“小姐！你竟敢偷偷溜出房间？”

　　寒毛立刻耸起，我怎么这么命苦呢，溜了一会就被春水抓个正着。

　　火花十色中我立即向前挽住被我撞着的人手臂郑重道：“我可不是偷溜出房间的，是这位公子衣裳尽破，我好意带他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又是听到他轻地笑声，我恨恨瞪他一眼，眼波恶狠狠传递信息，‘给我老实配合点，否则有你好看。’

　　他还真会读心术，猜中我心所想，忍笑道：“你家小姐……实是带在下换衣裳的。”

　　春水面色突地阴沉，眼光肃冽扫落我右手上，鼻子里“哼”一声，杏眼儿虚虚睨了几视，不冷不热道：“公子若是想换衣裳请找前厅里的婢女，恕我家小姐不能帮忙了。”

　　说毕，迅速将我扯离他范围内，擒住我左手向他虚虚福了个礼火燎火燎速带我离开。

　　一路被春水是以拖回进屋，门一打开，便是三婢齐齐向我扑了过来，瑶水抬起似是兔子眼的杏眼儿泪盈盈的望着我，咽哽泣道：“小姐，您……您出去怎出不与我们打声招呼？”

　　咦？我打量她们四婢好像是哭过的神色，我不就出去会犯得着哭么？又不是一去不回。

　　娇颜落泪是令人心痛无比的事情，我拍拍四婢双肩，不禁放柔声音安慰，“我不过是出去走会，你们也不必哭鼻子吧。”

　　秋水揉揉发堵的俏鼻尖，摊在我眼前的左手变戏法似的多了张纸条，带着浓浓鼻音道：“小姐去见十三夫人也不同我们说声，若是您有个好歹我们怎好向主上交待。”

　　目视落在秋水手掌上的纸条上，额角上悄悄然滴了滴冷汗，看来我诚然不是个做贼的料，那有做贼的人乖乖留下线索证据之类的等人抓呢？然，想到四婢女的精明，我乖乖道出十三夫人为何约我。

　　四婢女听着我娓娓道出的话，脸色神情真是七彩夺目，红的白的青的黑色轮流转个不停，等我说到艳门素雀公子时，四婢女终是按捺不住发表言论，秋水蹙眉，“三公子怎这么久才来接小姐呢？”

　　春水撅嘴，“怕是有要事给搁置了吧。”
　　瑶水垂眉，“要事？艳门三年一度的猎艳要事吗？”

　　莫水在我火热的注视下终是嚅嚅嘴唇，非常安静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我。我叹了气口，诚然问道，“素雀公子到底是那只雀鸟？”

　　四声惊骇的抽气声同时开响，我疑惑的望着她们惊恐万状的面礼，不禁大为吃惊，骇道：“难道那雀是只与我有深仇大恨的雀鸟？”

　　抽喝声更比一波大，盯着我半响都不眨眼的四人齐齐抚额，大呼，“完了，完了，小姐……”

　　我倒是很想拿臭布条把她们嘴巴给堵上，什么完了完了小姐的，本小姐完了么？真是不会说话。

　　趁她们未曾注意我时眼神凌厉地剜了她们几眼又速速放底眉目，夹带几分心虚怯怯道：“你们寻我回屋干什？”

　　这声问道又是惊得四婢如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房间圈圈忙呼，在我惊慌失措主视下，四婢翻箱倒柜乓乓倒腾起。

　　我凭由自己似木偶一般被她们折腾到死去活来，直到脖子实在是快要断了时，我才气闷道：“你们再怎将我整弄，我也是个成不了凤凰的灰雀，还是省省力气喛。”

　　为我挽发的春水停下她穿梭在我发中的巧手，侧身弯下腰有些喜悦惊道：“小姐您是不是想到些什呢？”

　　揉揉发酸的脖子，我呲牙咧牙不满抗拒，“有什么好想的。”

　　发髻上也不知道是盘个什，眼前老是有颗血红血红的坠珠晃来晃去，我一把拨开晃荡着头晕的坠珠，撩起裙裾[豁]地站起，“不过是见见个婚宴罢，又不是面见皇帝，搞什嘘头。”

　　“早就告诉你莫拿你苗疆里的偏方子给小姐治病，瞧，小姐病是好了，可记性就好似个八十岁老太婆。”

　　拿着孔雀蓝织锦闪着璀璨华光宫装的莫水瞥了满脸喜悦的春水冷冷笑起，凝向春水的杏眼儿冷意淋淋，声线中裹着地阴霭听着也令人心生颤意。

　　“呵，就你会装好人？你若有本事你来替小姐治啊。”春水娥眉冷冷一挑，直直视于莫水巧笑嫣然，“若你能把‘兰芝’弄到，小姐还需每月受苦么？哼，亏你还好意思在主上面上发誓说定要将‘兰芝’取到呢。”

　　“你！”莫水脸色巨变，我一瞧两人真是吵了起，连忙横身挡在两人间，立刻唤起还在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瑶水，秋水，“快快快，衣裳还没穿上呢，今晚也是小姐我最后一次在越府里露面，虽……虽说我是变不了凤凰的灰雀，装扮装扮一下装成灰雀里的第一还是可以的吧。”

　　不记得何人曾与我讲过我只是一只成不了凤凰的灰雀，而我此刻也无意缠绕在这上，离绛芫轩甚是有点距离的前厅我隐隐听到喜婆的大嗓门了，哎呀，月霜公子的婚礼应是很好看吧。

　　那兵部尚书的嫡女……楼月依……也应该极美，听着名字都感到美呢。若与十三夫人相比俩人谁更美呢？我一想到这上，心里是挠痒挠痒，只想快快去前厅会会月霜公子的楼月依。

　　穿上极为繁杂的宫装，系在腰中的授带是把我的老腰束得紧紧，我生怕只需喘口气，那玉色锈彩鸟穿云的授带给撑破。

　　四婢女小心翼翼地将长长逶地裙裙理拢好适才挽着我走出房门，我收腰挺胸心猿意马的想着美人摇晃身子晃出了院门，左拐右拐拐到的后门，咦？后门！怎会是后门呢？我们不是应去前厅的么？

　　“小姐，马车在外候着呢。”莫水推开无人守着的后院，指着后门口停着的一顿马车，目不斜视脸不改色，“月霜公子婚礼小姐可改日来观。”

　　咦？婚礼还有改日来观的么？我斜眼睨视两眼一直挽着我的瑶水，秋水两人，极为不满说道：“难怪你俩擒着我呢。”

　　看了看漂亮繁复却极有点份量的孔雀织锦宫装，轻晃了晃满是受力的脖子，再拖了拖行动不是很灵活的脚，他XX地,难怪一股脑儿给添份量,原是怕我行动过于轻捷。

　　愤愤甩开受锢的手，抖着手指哆嗦到极愤说道：“原来你们是早有预谋不想让我看热闹的！哼！岂有此理！

　　四双杏眼儿齐睨视于我，鄙视道：“婢子们可不想随同小姐在大众广厅内出丑。”站在最后的春水随意挥挥手中乌鞭，轻笑道，“小姐可还想回去？”

　　“呵呵，呵呵……”望着离脚前四五尺的一颗猝然倒地冤死的桷树，我僵硬的扯着嘴角，“不回，不回，打死我也不回！”

　　前刻还是茁壮成长的碗口大桷树，如今在春水挥鞭的一念间成了一棵倒地猝死的倒霉树，我怎敢再生妄念！威胁！赤祼裸的威胁！

　　春水捏捏十指，[咯咯]的指节声音在寂然的夜色里格外清脆，她脸色沉似冷冰，杏眼儿虚地睨我一眼，态度又十分卑谦道：“小姐请上车。”

　　越府正门方向一朵烟花徒然绽放，五色十色分外璀璨，紧接就是大朵大朵的炫彩烟花耀眼绽放，那烟花的光彩似是把照亮了京城半边。

　　拢在广袖里的十指轻微地蜷曲，回首再看眼虚阖的后院柳门，我含泪默默盯着即逝的璀璨，仰首长叹……可怜我近三个月的粗茶淡饭嘴里是快要淡出个鸟，本想今儿晚打打牙祭，看来是无法实现了……。

　　撩起繁复的裙裾，双脚刚踏上圆形踏凳准备一股作气登上马车横辙，分立两侧的四婢陡地将我围拢护在身后，莫水的厉剑带着阴寒戾气直指前方，喝起，“何人！”

　　“越府里的夫人可是你等能随意带走的？”清隽的声线宛若厉刃划破黑夜，夹裹着凌冽令我心底陡然一喜。

　　抬起头，前方见一抹微亮的火星划过，约站在马车三丈的人手里执了盏透着橙晕的灯笼，淡淡光影洒在他脚跟前，一角勾锈金色兽纹的大红袍袂刺目的在灯笼前招摇曳舞。

　　我望着映在夜色里朦胧又清晳的身影，只能是无语……。

　　你怎就不会早点来呢？早点来本小姐现在早已是坐在宴席上大口吃肉大口吃鱼！还犯得着在此处喝着北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