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逐天下》明月行舟

21、第二十章

　　鎏月的初春似乎来得比往年早些，街上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是一个穿得比一个少，飘逸罗裙水袖轻挽，挽绡如雾欲欲舞曳，走走扭扭的身段似如杨柳轻摇。我瞅瞅自己一身笨重大为感喟，“十七芳龄，七十身骨，人比人确实是能气死人。”

　　从本宫公子府上到酒蓉楼走路约六柱香，坐马车约二柱香，不算远不算近。越府里的家仆步子急急冲在前面，我与‘清秀小童’老胡磨磨蹭蹭走在后面。走得甚为慢，接受目光洗礼也是甚多甚多。

　　“哎哟，这是那府上的奴仆，一把年纪还装弱冠少郎，真是不害臊。”鄙夷的轻视。

　　“咦，老胡，你怎穿成这样？莫不成您小老儿最近勾搭上黄花闺女，怕配不上人家姑娘特意穿成的？”熟人扯住掩袖遮面的老胡，嬉皮笑脸打趣道。

　　“那家老不死的狗东西，怎没个婆子来管管，要是我老头子，看我不打断他狗腿！我呸！老不羞！”听声音应是当垆买酒的张家老妇。咒语不足泻愤，一只老窖酒瓶子随之挥来，[啪啦]飞砸在老胡足尖前寸许，几滴残液溅到他白色鞋面成为朵朵薄花。

　　当街行走的姑娘，老妇，年青，老丈顿是纷纷笑起。

　　“小姐……”

　　“暧……”比起身后悲痛欲绝的声音，我应得是由为清甜。

　　“小姐，您饶了老奴吧。老奴一把年纪实是丢不起这张脸啊。”身袭袍裾绣两只黄莺啼柳，双襟绣鸳鸯戏水的嫩叶浅黄窄袖长衣，头伦纯白束带的老胡挥洒老泪几步一饶，哭丧着脸求饶道：“您行个好，让老奴换身衣裳吧。”

　　停下脚步，我转过身很仔细的将老胡打量，诚肯道，“本宫公子眼光一向不错，本小姐也认为挺与你清秀模样相配。”眼神继而将他一觑，虚虚哼哈淡然说道，“难不成你想违抗六皇子命令不成？”

　　听到我将他主子都搬出来，老胡委地叹口气搭耷着头，退求一步与我商议，“小姐，要不老奴给您雇辆马车。”

　　一直跟我与老胡后面未吱半声的越府家仆这会子倒也吱道，“是啊，是啊，小姐您是千金贵体哪能走路呀。”

　　我实不知自个落在下人眼里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儿，一个两个都企图说服我。我嘿嘿奸笑两声装模作样思忖会，在两道饱含希冀的目光下一口回拒，“不好。”

　　话说前两日清晨起得有点早，初春晨阳还未冒出我就噌噌地走了房门，猛然发现院中老梨树抽出几片嫩芽，浅绿裹淡黄的嫩绿是愈看心情愈舒畅。遂是来了兴致跑到制衣坊捣鼓一翻，一身颜色淡绿带嫩黄的衣裳成功制用。

　　回府撞见本宫公子时咱是美滋滋地拿着衣裳邀功请赏，本宫公子听完我建议后，两指捏提衣裳，笑笑道：“甚好，甚好！卿卿眼光挺是不错。”

　　两眼星星闪烁，还是本宫公子甚得吾心。

　　衣裳他捏捏掂掂后悠然放手，眼尾飙扫早早缩头缩袋缩在我身后的老胡一眼，顿了顿后淡言道：“奈衣款不知是何人所出？实是过于幼稚，本宫怕府内家仆换上后往来客人误认闯入疯癫所。这样吧，本宫特准老胡一人穿装。”

　　老胡一听当场背气。至此，我对本宫公子府上家仆衣装更换唯得老胡一人。吾心也甚慰，经本宫公子寥寥几语打击吾颗虫蛀心已是千疮百孔。

　　是以，今日出府，吾特令老胡着以此装，以泄往日郁郁之情！

　　那越府家仆听我拒绝，亮膛膛的眼光似乎有一瞬间想把我掐死，弯下腰向我一辑，颇为咬牙道：“既是小姐不愿坐马车，容小的先行一步向我家少夫人报个信。”

　　嗯，这倒也是，半白无故让个身孕六甲的人干巴巴等着委实是件不道德的事情，况，我是个有道德的女子理应让她家仆先走一步好以报信，遂是点头答应，并应承道，“片刻便到。”

　　那家仆额角青筋[啪啪]凸跳好几下，噎着一口气趔趄着步子消失在人海中。

　　出来是日渐东爬，走到酒蓉楼时日阳当照，正好是平时用午膳时辰。

　　老胡知我是与越府少夫人见面，一进酒楼后他便立刻招来店小二七七八八喽喽嗦嗦如此那般的招待一番后，立刻猫着老腰消失在我视线。八成是去对街裁衣坊买身像样地长衫。

　　拖着两条疲惫不堪的双脚随楼内店二委委地拖着是上楼，好心的店二估计是看出本小姐精疲力竭好意哟嗬道，“上楼了哟，您脚下小心点。”

　　一声‘哟嗬’穿透整个大厅，我如同只拨毛母鸡亮呈呈的逞现在一大帮子人眼前。平空地对上几道熟悉的目光后惊得我差点脚下踩空。双手慌急摁按在楼梯雕纹扶手上，长长宽袖正好遮掩连指尖都在颤粟的手。

　　阿弥陀佛，今晨多亏本宫公子提点便是女扮男装出门，不然铁定会认出。那几道视线平常扫过我脸上便不再瞧一眼，而我侧掩耳盗铃似的拂袖掩面唯恐其等认出。

　　小二哥长年累月注目是以成习惯，依是与我搭腔，“看小姐您面生，应是头次来酒蓉楼，要不凭小的记性只要见过小姐您一次，任您隔个七八年再来小的还是能记得住您。”

　　在数几十道的视线下手脚难勉不听控制，幸好楼梯不太长只需再蹬几阶就能消灭在广广视线下。拐个弯抹把冷汗，总算是没有出丑平安抵达拜贴所写的雅间。

　　赏了小二几个铜子，理理衣裳抚顺长发洒然推门而入。入了雅阁人影半个未见，倒是曼声笑语的阵阵传来，定眼一瞧，原来此雅阁雅得够出格，好端端的房间非得再劈出一半，中间再隔着四叶折屏风，屏风旁边再挂几株花花草草藤萝蔓条的。乍的一看，以为是入了什迷宫。

　　娓娓动听的笑语从腾出的另一半屋子阵阵传来，听着不止只有越府少夫人。心中不勉踌躇，然，即是来了，再打退堂鼓未免太矫情。伸头未必是一刀，先冲进去再说。

　　袖子一撸，我果然以冲的姿势冲进去。琉璃帘珠被我撞得[哗啦哗啦]蹦响，本是笑言不断的小阁房里顿是消声，围坐大圆桌的七八个花钿妆贴珠翠逶逶的罗裙女子惊愣地瞪圆睛眼，有两个秀眉娇美女子的吓得面目煞白煞白。

　　“素卿姐姐实是让妹妹好等。”越府少夫人果然够淡定，够镇定，够担当起狡狐二字，遂先笑吟吟起身，“众家姐妹不必慌张，此位正是我要向姐妹们介绍的素卿姐姐。姐姐平日素爱着男装，也难怕姐妹们没有瞧出她女子身。”

　　“哦。原来如此。”和声应起，众家女子顿纷纷起身盈礼，我一一回礼后才落坐。目光却是被适巧坐在对面的女子给吸引。要说她熟悉吧其实也不怎么熟，可要说不熟吧咱俩也在一个屋檐底下住过。可莫水不说是越逸锦的小妾夫人都被遣散了么，怎她还能落落大方坐在我眼前呢？

　　楼月依携着我手又一一为我介绍这是哪家夫人，那是哪家小姐，偏偏是故意与我唱反调般，直到最后她才指着我对面之人笑道，“那位是我弟媳，蔻嫣。”

　　到嘴的茶水如数喷出，我捶打受呛胸口借已掩饰震惊。弟媳……越逸锦得宠的十三夫人何时成了楼月依弟媳？处在愣神中的我委是不能理出个所以然。

　　那厢弟媳蔻嫣已是执起茶盏扭动腰肢风采不减往日轻飘飘走到我跟前，眉目娇柔盈个礼，媚笑道：“小姐可要小心点，身边没有个贴心伺候的丫鬟怎行呢。要不弟媳给小姐您拨两个手脚灵利，头子聪慧的丫鬟过来？”

　　呃，确实如此，身边没个贴心丫鬟委实不好。干干的笑谢道，“多谢弟媳美意，贴心丫鬟得是自己找着才贴心，别人家的用着不顺手。”

　　“如此。”细心的弟媳为我茶盏斟满茶水后，细了细双眼，缓笑道，“听说小姐以前是住在越府上，何时又搬到六皇子府上呢？”

　　眉头淡淡蹙了蹙，实不知她此意为何。明是相识却故作陌生，太难猜透她身份大变。一会是越逸锦小妾夫人，一会成了楼月依弟媳，我怕再过一会她直接成了本宫公子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