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最后一个晚上》常唯欢

3、第 3 章

　　连夏觉得此人有点一言难尽。

　　刚刚被撞倒地的，明明是他手中提着的小姑娘啊。

　　“没。我没事。”

　　男人大大咧咧的一笑，一眼看向小姑娘，脸迅速一拉。

　　“还哭，不给你棒棒糖了。”

　　小姑娘瘪着嘴，眼里泪汪汪的，却真的止了哭，只倍儿委屈的瞅着男人。

　　男人真的很高，比连夏高了一个头还不止。当然，连夏个头不高，站得笔直也就刚刚达到160的线，而且骨架小，又瘦，更显得矮。
　　而男人长得十分结实。

　　今天虽说有太阳，连夏还要裹开衫，男人已经穿上短袖，手臂皮肤是小麦色，十分紧绷，不是常年健身那种肌肉贲张，而是劲瘦的那种结实，很有力量感。

　　他的头发很短，显得十分利索。

　　连夏胆子小，以前如果晚上出门时，碰到这样的“壮汉”，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现在是白天，当然好一点，而且他长得十分周正，眼中还带着笑，只是还是让连夏有一种压迫感。

　　男人没察觉到连夏这种细微的心理，变戏法一般，从手心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来。

　　小姑娘立即破涕为笑，巴巴地伸出了小手。

　　男人斜了连夏一眼，眉头微蹙：“你脸色很差啊。不舒服？来，”不由分说的，在连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根棒棒糖就被塞到她手里，“给你，吃点糖。”

　　小姑娘的视线随着男人的动作移到连夏身上，小脸上一脸的茫然，约两三秒后，好像终于明白过来，顿时哇一下，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连夏：……

　　她真没想跟一个孩子抢糖吃！

　　“喂，那个……”

　　男人已经单手夹着小姑娘，转身往回走。

　　连夏急走几步追上，递过糖，想塞回去。

　　男人一脸不屑：“你烦不烦，不就一颗糖吗？”

　　“不是，宝宝都哭了……”

　　“家里有，回家给她拿。”

　　小姑娘不信他画的饼，看到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偏就吃不到，她哭得更伤心了。

　　连夏忙把糖往她小手里塞，一边哄她一边抱怨：“嗳，你这个人，怎么当人家爸爸的？”

　　男人脚步陡地一停，手动了下，夹改为抱，将小姑娘怼到自己前胸，胡乱地用自己的T恤给她蹭了蹭脸。

　　“什么眼神啊？这能是我闺女？我连孩他妈在哪个旮旯里还不知道呢。”

　　连夏有点不好意思，再一想，更气了。

　　“不是你的孩子，更不能让她哭啊。”忽地想到昨天才被放弃的那个孩子，她的心中猛地一抽，喃喃道，“小宝宝多可爱啊。”

　　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落弄得有点懵。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比刚才正经了不少。

　　“真没事，我们就在前面那栋，回家就给她拿。来，悠悠，叔叔带你坐飞机好不好？”

　　很明显小姑娘明白什么是坐飞机，一下子就止了哭，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男人将她小小的身体举过头顶，似架着一架飞机似的，大步往前飞奔，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连夏听到小姑娘的笑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低头，手上还捏着那根棒棒糖。

　　水蜜桃味儿，她最喜欢的。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这种陌生的善意，是她苦涩人生中的一点甜。

　　*

　　陈简西托着陈悠悠“飞”回家时，他哥陈简东正在“教训”老两口。

　　陈副局长官不大，“官威”不小，教育两位老人的神情，比审犯人时还要严肃。

　　“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东西别堆在家里，别堆在家里，偏不听！你们说，这都多少次了？！前面不是说已经不犯了吗？！这些破玩意儿能值多少钱？！”

　　他老婆李贞平拉了他一下：“你这么凶干嘛啊，爸妈又不是犯人。”转头，又陪着笑道，“爸，妈，你们别怪简东，主要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还占地方。”

　　陈母勇敢地抬起头，小声辩解了一句：“这房子这么大。”

　　陈简东火更旺了：“那是怕不够宽敞，你们住得不舒服，不是让你们来堆这些破烂的！你看看这些东西，堆得满屋都是，马上夏天就到了，你们也不怕招蟑螂？！我说怎么要我们回来时要先打个招呼，合着是为了这一出啊。上次我们回来怎么没见着这些？才半个月你们就能攒这么多？能耐不小啊，要发家致富了啊，还是跟我们玩‘战略转移’，啊？！”

　　陈母再度耷拉起脑袋，和陈父肩并肩坐在那里，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要是改了就算我输”的架式。

　　陈简西扛着陈悠悠进门，从茶几上顺了颗糖果，剥开，塞到小姑娘的嘴里，这才将她递给李贞平，又一步上前，拍了拍陈简东的肩。

　　“行了，也训得差不多了，你也喝口茶消消气。咱爸咱妈这做得是不对，不过也没真堆得满屋都是对吧？”

　　见有人帮腔，陈父顿时有了主心骨。

　　“就是，我们不就堆在阳台上吗？哪里堆得满屋都是，还是警察同志呢，怎么能冤枉人啊。”

　　陈简东气得直喘气。

　　陈简西笑着将他摁到沙发上坐好，端了杯水给他，贴着他坐下，忽地脸一板。

　　“两位老同志，这次别说我不帮你们。马上要夏天了，这家里的卫生是一定要注意的。要不然我哥我嫂能放心让悠悠来看你们？”

　　老两口闻言一愣，飞快地互看一眼，又一起将目光投向正依偎在妈妈怀里吃糖的小孙女身上，顿时有点心虚。

　　“悠悠会走路了，就爱乱摸乱碰，逮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塞，你们不搞好卫生，可就害了你们宝贝孙女了。”

　　老两口顿时像犯了错的小孩，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我错了”的神色。

　　陈简西趁热打铁，一锤定音。

　　“明天我过来，把这些东西都拉出去卖了。以后，你们别再这么做了，要是实在手痒……这样吧，我给你们买一个大的收纳箱，那些东西全收到箱子里，不准什么东西，只能收那些干净的，平时注意杀虫，攒满了就给我电话，我来处理，这样总行了吧？”

　　为了能经常见到小孙女，也只能接受这种“不平等”条约了。

　　两人一起点头，陈母还在作最后的一点小小的挣扎。

　　“那你可得买大一点的箱子。”

　　陈简东狠狠地将茶杯一顿，把老两口吓得一哆嗦。

　　陈简西忙拍了下他的肩：“行了行了，都消消气。一个个都这么大的火气怨气的，看来今天得我来露一手。来，爸，大哥，给我打个下手。”

　　*

　　父子三个都是能做点菜的，很快一顿饭就做好，一大家子人全围到一起。

　　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绕到陈简西终身大事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来。

　　陈父：“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

　　陈简西咬着一块排骨，话说的随意：“急啥，我还不到三十呢。”

　　陈母：“还敢说，都二十七了。你看你哥都有悠悠了。”

　　陈简西：“我哥比我大好几岁呢。他像我这么大也没悠悠。”

　　陈简东慢条斯理地给李贞平夹了筷子菜：“我当时可有你嫂子了。”

　　李贞平冲着他甜甜一笑，转头温声道：“之前我们介绍的，你都看不上。你老实跟我们说说，到底喜欢啥样的啊？”

　　喜欢啥样的？

　　陈简西脑中忽然蹿出一道身影。

　　这样的天，裹得那叫一个严实；那小身板，他一只手能拎她俩；就那样站在花坛边，陈简西疑心一阵小风就能将她吹跑，跟一岁多的悠悠都不是一个等量级的，所以他才担心是她会被撞疼；裹着一身黑，脸却白得没一点血色，要不然他也不会克扣孩子，给了她那根棒棒糖。

　　将肉吞下去，骨头吐到骨碟上，陈简西晃了下脑袋，将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晃跑。

　　“别整天就惦记着这个，碰到了肯定带回来，先把见面礼准备好就行了您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