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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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乱套了。
鲁愚想。
事实上，自纳斯塔霞之后，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回收其他的身份。
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寄希望于群魔能够直接将横滨毁灭，相反，除了异能特务科是绕不开的官方组织，他甚至向港口黑手党示好，他只是故意将群魔引上舞台，搅乱浑水；维姬米切尔可以趁机离开横滨，依靠手中掌握的资料，在联邦登上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大的权力。
没错，在鲁愚的设想里，群魔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同横滨上演对手戏的应该是异能联邦，庞大的跨国联合机构，一定程度上权力甚至凌驾于某些国家之上。个人同个人、组织同组织的对决，他并没有把握，他想要达成的局面，应当是国家对抗国家、国家对抗城市。
即便上一次世界战争过去还不够二十年，“七名反叛者”或许也只是换了个名字，仍在活跃，但鲁愚试图将异能者本身的利益一起拉下水；上一次反战的超越者们可以绑架本国的首脑，为异能者自身的存活要求和平，那么这一次，当他们本身错代表的异能者群体，向他们要求更大的生存空间，他们又该怎么选择呢？
总不能战争发起一次，他们就绑架战争发起人一次吧，那可就真像过家家一样。人类的野心永不磨灭，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和平大使，那么他们就该寻求一劳永逸的办法……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能比世界基石的“书”，更为可靠呢？
局势越乱，对鲁愚来说越有利。道林格雷可以带领群魔在各方势力间浑水摸鱼，走原著天人五衰的路线；而官方有维姬米切尔背书，稍作调整，就可以让联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群魔的助力，也可以说是原著福地樱痴的打算了。
但是现在，道林格雷死了，他失去了对群魔的掌控；然后又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失误杀死了维姬米切尔……不，这并不是失误，维姬已经背叛，本来也不该留着她。如果放任她继续活着，谁知道她还能搞出什么乱子？她对道林格雷下手，就相当于已经切断了鲁愚通过与组合合作向后者中伸手的可能……要是她之后恋爱脑上头对着坂口安吾把什么都说出来，那才是真完蛋。
……不过关于泄密，她之前真的没有对特务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鲁愚不得不再次细细翻找维姬的记忆。那些像水一样沉重的情感将他灭顶。但是说起来，在海水中反复窒息应该是道林的体验才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维姬米切尔射出的那颗子弹，破坏了自己的脑子，她的记忆零零碎碎，并不完整。鲁愚捕捉到关键的碎片。灯烛摇曳昏暗的港口木屋，她和森鸥外会面合谋……还有一个灰袍人是谁呢？对方始终遮着脸。是森鸥外带来的侍从，还是维姬从别的势力中拉来的帮手？鲁愚试图听清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的声音，却只得到一阵尖锐的耳鸣。
“你还好吗。”一只冰凉的手掌贴到他的额头上。
“！”
鲁愚大口喘息着，在仰躺的摇椅上惊醒。黑泽秀一正站在他面前，固定住了吱吱呀呀的摇椅。素来漠然的眼睛里，藏着隐晦的关心。
这多少给了鲁愚一丝安慰。他疲惫的笑一笑，“或许我不该睡在这里；我还记得导购当时说，睡在摇椅上的体验就像浮在海面上一样，”他重复，“睡在海面上……”
黑泽秀一嘶嘶地说，“你应该少想他们的事情。”
“真可惜，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把椅子。”鲁愚喃喃，他抬眼，捕捉面前人背着光的面孔上的情绪，“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背叛我呢？”
他是真的不解，“我们的目的，不应该是相同的吗？”
“纳斯塔霞也就算了；我一直知道他是个笨蛋，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当初看中维姬米切尔就是因为她的理智，想得开嘛；为什么她也要因为虚假的经历而放弃初心呢？”
“还是说，‘人心隔肚皮’是物理上的箴言。真的换了一副皮囊之后，我就应该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来对待你们，是吗？”这问题吐露的自然而然，晦涩与怀疑都掩盖在底下。
黑泽秀一松开手，摇椅就又因为鲁愚的体重自动晃荡起来。鲁愚不得不滑下来一点，用脚固定住身体。尤其黑泽秀一此时的视角居高临下，让后者看起来多少显得狼狈。
但黑泽秀一素来是同一副神情，没有表露出丝毫怜悯，他平静道，“我倒觉得这反而证明了，他们就是你。”
“不然你又是为什么不愿意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呢？他这些年，在外面活跃的够久了。真的要用的话，不是比道林格雷更有价值吗？”
他没有说什么“你要是早杀了陀思也没有现在这些屁事”之类的话。但依然显得直戳痛点。
“……我还第一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鲁愚笑着说，但令黑泽秀一为之一凛的情况是，他之后没有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反而因此陷入思考，“是啊，我一定要留着陀陀，又是为什么呢？”
“既然我本来就打算实现重启——”
“可是事已至此，”黑泽秀一立刻打断他即将往下延伸的思绪，即便他本人的心思因为鲁愚的反应而一沉再沉，“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鲁愚语气飘忽，似乎心神并没有停留在这里。这是他近来常有的症状，维姬和道林两人的先后回归对他造成的影响到底不像表面遮掩的那样轻微；鲁愚对外推脱的说辞就是上了年纪，过往伤病复发，精神状态不好；也是为什么，把小孩子交托给侦探社之后，黑泽秀一能用照顾探望的借口频繁上门拜访。
这座学馆没有了总是显得吵吵闹闹的学生们，木质的回廊上也没有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它已经失去他们很久，没有了孩童环绕带来的生气的遮掩，也因此暴露出它上了年纪的事实。就和人一样，外表看似毫无变化，内里早已行将就木。凉风裹着枯黄的叶子卷过庭前。鲁愚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视线跟着那枯叶走了一段。倒不怪那叶子生错了季节，就只是它已经离开了家。
——假设它得以新生，那么它还是原来那片叶子吗？
黑泽秀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那种口才很好的人。因为鲁愚现今紊乱的思考系统，黑泽秀一对猜测他的思考方向感到没有把握。这些年，他陪伴在江户川乱步身边，多少学到了侦探的一点观察方法。但他现在对于刺激了鲁愚滑向深渊的思考感到了略微的后悔。他并不希望本体真的因为他的说辞而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下手，那会让他觉得现在的鲁愚当真已经无可救药。更何况，保护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也是过去的鲁的心愿。即便黑泽秀一不怎么琢磨这方面的事，但他到底有一部分是从鲁的身上脱离出来。尽管想要阻止鲁愚的疯狂行径，也不代表他对于后者真的失望透顶。
鲁愚再一次突然从空白的思绪中惊醒，他抹了一把脸，好似不经意地问，“既然他们都是因为建立了新的‘羁绊’，才想要脱离我来行动……那么你呢？蝰蛇，这么多年了，你有交到好朋友吗？”
“侦探社都是好人。”黑泽秀一回归了惜字如金的人设，并不把好感局限在某个人身上。说完这段看似敷衍的回复，他就闭口不言了。
鲁愚对他的话，没说信不信，只是转开了话题，“纳斯塔霞太天真；维姬么，我当初看着她对家族那幅纠结的样子就猜到她可能因为感情给我惹麻烦，——不过女性的情感是要丰富一点儿，”鲁愚对此点评道，“这方面，只有道林格雷和你做的不错。”
“你是作为专业杀手培养的嘛，哈哈。”他用那种毫不在意的口吻探究，“——你会因为这份‘羁绊’，而下不了手吗？”
“不会。”黑泽秀一冷淡地说。纤薄的嘴唇抿得很紧。
“我想也是。”鲁愚笑着说。
“不过就算你想要保护你的朋友们也没有关系。你能明白我的计划的吧？既然是朋友，不就更应该为了他们而着想吗？现在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以后的安定。”他用那种微妙的口吻说，“不必舍不得……最后一切都会回归到你的身边。到时候，我可以回家，如果你想的话，这里也可以有黑泽秀一留下。”
“我甚至不介意维姬和纳斯塔霞的背叛……我可以给他们在这个世界也留一个位置。”
“为此你会继续帮助我的吧，蝰蛇？”他把希冀的眼光投过来，“就当是为了新世界？”
黑泽秀一没有看他，知道自己的下颚绷得很紧，“我会的。”他的声音发哑。
鲁愚就满足地笑起来。他把脚收回椅子上，椅子一前一后地摇晃起来。在眩晕给视野带来的一片白光中，他丝毫不受影响，支着下巴，自言自语，“说起来……我很久没见到系统了。”
“世界意识就这么忙碌吗？……可既然已经有了我来背负这命运，它又是在忙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五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