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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二合一 ...

  •   静谧的下午茶时光,鲁愚安闲地查看着今日积压的电子邮件。MIMIC的一部分佣兵早已洗白上岸,以回访的名义,沿着鲁愚过去走过的路线活动。这个摆在明面上的电子邮箱没有任何加密,以一种坦然的姿态,大咧咧地接受各国黑客的检验。

      安德烈纪德发来了一段录像。画面是夜晚,一群老兵围绕着篝火团坐,有一个被推出来,在人群的中央哼起歌。众人接二连三跟上了马赛曲的调子,有人在歌曲的中段叫道,“为了法国!”然后他们碰杯,白色泡沫从铝制的啤酒罐子里漾出来,篝火把每个人的脸映得红彤彤。

      摄像头被端得很稳。纪德的呼吸声藏在镜头之后,在杂七杂八“为了巴黎公社!”“为了自由女神!”的高呼中有一瞬间震颤。

      鲁愚愉快地拨弄手指。

      战争结束被遣散的士兵,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某种程度上,从常暗岛那样惨烈的战场上下来的都是残疾人,身体层面或者精神层面的。

      从此厌恶战争的人是大多数。但还有一部分人的心仍旧活在战争里。如MIMIC一样,浑浑噩噩,一无所有。鲁愚给了他们一个继续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自己作为先手发起的战争,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并不存在正义一说。但现在的他并不后悔。鲁愚需要一部分人,这些被招揽的残兵与接下来将要牵扯进他的计划的人们,来作出牺牲。但他并没有遗忘自己的本意。“世界和平”嘛。尽管是幼稚又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在这个同样离奇混乱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实现的可能,何况整个世界的意识都鼎力作为他的后盾。——只要他最终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所有这些牺牲也就不复存在。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鲁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此。

      而为了最终的目标,他可以和福地樱痴合作,因为福地樱痴可以控制住当前日本的局势;他也可以和费奥多尔合作,因为死屋之鼠和持续扩张的MIMIC的合并,可以在他的计划里有效发挥作用。

      这个世界的立足之点是异能。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他需要控制住那些对于世界发展脉络产生影响的人。①

      鲁愚沉思。视频播放到头。白色三角键悬浮在静止的篝火之上。下一个瞬间,那火光在视网膜上突兀炸开。他从电脑桌前倒了下去。

      【港口黑手党,船……行动小组……】
      【怎么回事?】

      尖锐的疼痛贯穿他的脑腔,就像完整的灵魂被粗暴地撕扯成碎片。鲁愚被混沌的精神迷雾裹挟,思绪一时聚焦一时又被冲散。在一个瞬间他抓住了某个鲜明的画面。他像是在乘船出航。他站在船头凝视天空,紧张又悠闲地期待着什么。又是黄昏,又是逢魔。太阳在边际线上半沉半浮,金红色的海面像在燃烧。这时候适合一场盛大的奏鸣曲。可是船上却寂静得过分。负责开船的是黑手党的人,据说他们复刻了失踪船只的航线。但是他们航行的似乎太久了,一路向着海的深处去。失踪的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走得那样远。船开的不稳,他要抓住栏杆。他对这把戏感到厌烦,准备往船舱里走,质问那群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下一秒脚底踩着的甲板就被爆炸带来的冲击顶开。他的脊背被飞出的舱门狠狠撞击,耳内连成尖锐的嗡鸣。他看到无数黑色的脚慌乱地踩过他的身边,来回奔逃。他的眼睛充血,什么也看不清。下一秒他完好无损地从碎裂的甲板上站起来。他把重伤随意地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至于是谁他并不关心。“只有这样而已吗?”他听到清越的少年音这样说,似乎轻松,又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愤怒。他踩过那些还在□□的还有陷入了永恒沉默的黑西装们。某个脊柱断裂的男人发出含糊不清的混响,试图抓他的裤脚,他一脚踢开那只手,然后依旧是熟悉的少年的声音,怒极反笑,“要怪就怪你们的BOSS吧,是他让你们来送死……哈!搞这么多人来给我陪葬,港/黑真是大手笔。”

      爆炸的似乎只是那一个他准备进入的房间,他似乎觉得这已经是这场打闹的终结,烦躁地向那些仅是被破坏了墙壁的舱室嚷嚷,“还有活人吗?你们把救生艇放在哪里了?”然后在进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又是爆炸。

      爆炸、爆炸、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

      他不是每一次都会受重伤。但也有几次濒死的时候。但每次他都及时地转移了伤势。这场连环埋伏看似只是一场儿戏。但他轻松的心情却不断下沉。因为这爆炸永无止境。他依稀明白了什么。他不再徒劳地去打开那些禁闭的舱门,也不理会那些愚蠢的此时才发现无路可退的惊慌的黑手党与群魔的下属。但爆炸还是接连地发生。广津柳浪号称“绝对防御”的船只也终于被炸得稀碎。剩下的活人掉进海里,抱不到一块完整的浮木。他艰难地在海面维持着平衡。那些被砌进墙壁藏在设备里的柠檬,在藏身之处彻底毁坏的如今依旧保持着完好。金黄的纺锤形水果跟着海波靠近他,被他厌烦地捞起,扔向随便哪个方向。

      “无聊透顶!”他愤怒地叫嚷,回应他的只有依然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还有那些注定要一同埋葬在海里的陪葬品们的哀嚎,“无聊透顶。”他喃喃,被爆炸与船只沉没掀起的浪潮把他裹进漩涡。他想就这样算了吧,这样实在太狼狈了。但在下一个窒息的瞬间他依旧条件反射地转移了负荷,在附近海面找到了沉沉浮浮的替死鬼。

      然后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替身。都死完了吗?就剩下我了吗?太阳沉到海面下了。可海面上还是漂浮着无数金色。蓝紫色的薄薄的透明的月亮,露出一线窥探的眼睛,窥视这最后的死者。他厌烦地最后挥舞一下僵冷的手臂,溅起的每一粒碎裂的镜片上都有同一张扭曲的脸。所谓的美貌十不存一。他是愿意变得肿胀溃烂,还是干脆化作余晖?水流把漂浮的金色柠檬推搡到他的身边。这次他懒得躲开,厌倦且坦然地拥抱了这看似温暖、实则冰冷的造物。

      湛蓝的海水中,黑色的玫瑰一瓣瓣凋谢了。

      *
      死亡的疼痛在一瞬间席卷摧毁人的全部理智。鲁愚上一次感受到是在纳斯塔霞的离场。

      可是这一次他全无准备。他嘶吼着,额头狠狠撞击地板。这一次没有黑泽秀一在一旁待命压制他。等他能够重新思考,房间和他自己都陷入一片狼藉。电脑被掀翻在地面,显示屏碎裂。他的一只胳膊脱臼,在照镜子时看到额头一片淤青。他用力抓挠自己的头发,脸颊上是一道道血痕。他对着镜子,恶狠狠地与自己对视。那镜子里的家伙是一只怪物,一头野兽,没有人性的东西,从地狱爬上来的亡魂。

      “……老师?……老师?”房间外传来连续的窸窣的动静,幼猫一样细细地叫,唤醒了他的神思。

      他跌跌撞撞走向拉门,拉门已被拉开一道细细的缝。新来的小孩子,惴惴不安地抬起乌黑的眼睛看他。那饱含恐惧的眼神刻印在他的心脏上。他的心脏猛烈地、重重一跳。鲁愚猛喘一口气,半蹲下来,挡住小孩子往里往的视线。他拉开门,用手盖住小孩子的头,粗鲁地揉了一把,“回去睡觉,”那声音嘶哑扭曲的他自己都害怕,他猛咳几声,又感到作呕,他要很艰难才能维持住正常人的声调,“……明天让织田先生带你去跟咲乐玩。”

      小孩慢慢慢慢垂下眼睛,指着他垂下来的另一只手说,“老师,痛。”

      他笑了一声——他是在笑吗?他也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用力盖一盖小孩的脑壳,“老师没事,老师好得很。”
      “去睡觉。”他催促着赶小孩,对方一步三回头地折过回廊。他这才感到庆幸,大部分孩子都不在,学馆附近也没有什么邻里。不然自己方才闹出的动静实在难以收场。

      他大喘气地在电脑桌边重新坐下。环视四周,头疼地用没什么损伤的那只手撑住额角。

      道林格雷怎么就死掉了?

      他分明还未给出余下这些人的结局。群魔,武装侦探社,异能联邦。这三人都还有各自的任务。道林格雷怎么会莫名其妙惹上港口黑手党?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再一次沉入亡者的回忆。这一次要谨慎缓慢的多。火光,爆炸,燃烧的海面。倒退。港口黑手党,柠檬炸弹,失踪的船只。倒退……

      “维姬·米切尔。”他慢慢念出背叛者的名字。

      他垂眸。被摔坏的电脑的残骸静静躺在他脚边。那里面其实还有一封邮件。来自他的学生费奥多尔,用密语暗示质问了鲁愚,为什么道林格雷破坏死屋之鼠的谋划,而您对此又是否知情?

      他平静地用手机给学生发去消息。他和费奥多尔不同,不是顶尖的黑客,不是哪一台电脑到了手上就能够玩出花来。只有手机才得到了死屋之鼠的友情加密,是各国官方想要了解的信息。

      “如果你还是生气,去问问维多利亚·米切尔小姐吧。”

      *
      灰袍人避开街头巷尾的监视摄像头,在阴影中急切地穿梭。暂时失去头领束缚的群魔发了疯,叫嚷着报复。不知道谁捅出了特务科叛徒维姬米切尔的消息。森鸥外也得到了内务省的通牒,衡量之后毫不犹豫抽身而出。在真正艰难的时刻,维姬反而不能拖黑泽秀一下水。

      她对是谁在搞鬼有所猜想。毕竟港口黑手党已经确认了道林格雷的死亡。而只要道林格雷一死,鲁愚就必然知道她的立场。——其实当初最好的设想还是道林格雷能够站在自己这一方,但偏偏她不能够信任那个家伙。道林格雷,混乱又无序,没有信念没有立场的不安定因素,与其期盼他把随意出口的甜言蜜语当真,不如索性按照最糟糕的设想,把他泄密的时间掌控在手里。就好像第七机关要监禁那些高危异能者一样……这就是官僚的思维模式。维姬米切尔也不例外。异能者的立场是一回事,外交官的身份是另一回事。……鲁愚的分魂是一回事,维姬米切尔是另一个人。

      ——她并不后悔杀死所谓的同伴。所谓的,“同类”。
      现在到了她付出代价的时刻。

      凛冽的风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闪身。抬手射击。夜莺在她手上发出鸣叫。子弹没有击中目标。飓风刮过她的衣摆,将其撕扯的破破烂烂。

      灰色兜帽落下来。她的头发胡乱地一把抓起,扎了个凌乱的马尾。没有及时补染,发根暴露出一截发白的金色。

      “玛格丽特·米切尔。”她一字一顿地说,感到莫大的戏剧性的同时,越发肯定了幕后黑手的存在。

      “你认得我。”来人在追击的时候都穿着一身不便行动的大裙摆,和狼狈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玛格丽特单手叉腰,挑眉,做出一个微微诧异的表情,“可我却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呢?维姬哼笑一声,“啊啊,当初异能联邦的确是向菲茨杰拉德先生的团队递出过橄榄枝,玛格丽特小姐的大名赫然在目。可惜,”她遗憾地耸肩,“玛格丽特小姐想要凭借自身价值,把米切尔家族绑上无论是弗朗西斯家企业还是异能联邦的战车的打算,统统都落空了呢。”

      “你!”玛格丽特恼怒的踏前一步。

      维姬压低身子,做出回击的姿势,“从国际组织到犯罪团伙,您的价值堕落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还是说,米切尔家族真就沦落到这个层次了是吗?”

      “我不准你用如此轻慢的声调提起它,这个家族,”玛格丽特咬牙,“我的家族,是我的荣耀。轮不到你这样无视荣耀与忠诚的人来鄙薄它。”她扬手。

      “是这样吗?践踏米切尔家族名声的人究竟是谁呢?”维姬笑道,闪过对面刁钻的风刃,腰侧被刮出血痕,“沦为老鼠走狗的米切尔家主小姐?”

      “……想要达成目的,就要有不择手段的觉悟。”话说到这份上,玛格丽特反而收敛了情绪,冷硬道,“你就看着吧,这是我的决意。”

      维姬有一瞬间的愕然,但愕然之后就是复杂的情绪。嫉妒,不屑,还是欣赏?她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甚至微笑了,故意用赞许的口吻刺激她,“那就让我看看吧……米切尔小姐。”维姬的异能非战斗性质,但她学过格斗术,逃亡时身上还绑了刀。她试图利用枪支近身。玛格丽特的优势却在远程,竭力拉开距离。维姬撞上墙面。夜莺的子弹也擦过玛格丽特的帽檐。后者恼怒地抬手压住帽子,“霍桑!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主会评判她的罪责,”于是巷口走出玛格丽特的帮手,冷眼看着维姬滴落地面的血迹,“至于你,才是已经明码标价的罪人。”他袖中滑出刀片,划开手掌,垂落的血线又立起,像蛇一样,对维姬虎视眈眈。

      “好一对夺命鸳鸯。”维姬的脸色苍白,笑容肉眼可见地落下去,她有气无力地说,眼神幽怨地在这两人间扫视,“这算什么,情侣档给的暴击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玛格丽特愤怒地叫嚷,秀丽的面孔染上绯色,被压制成团的风在她身后发出呼啸。霍桑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血掺入风团,给出配合。

      “那你又脸红什么呢……”擦肩而过的风团把墙面轰出大洞,灰袍变得破破烂烂,维姬的肩膀被刮出深深的血痕,不属于自身的血液还在往里钻蚀,她因这疼痛一抽嘴角,喃喃,“看着真是叫人不爽。”她不能再讲匕首的存在隐藏下去,从腿上的绑带里抽出匕首,一刀削掉肩上的血肉。

      “啧。”她冷酷地扫视对面的两人。霍桑回避了她的视线。玛格丽特却趾高气昂地与她对视,眼睛里跳动着骄傲的焰火,“你是想用你的异能吗?哼,别想了,你的异能也只对异性起作用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还是有人这么告诉你的呢?”维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她故意用暧昧不清的口吻道,“现在呢?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你在瞎说什么!”玛格丽特后知后觉红了脸,霍桑警觉地把她掩到身后,“不必跟她多说什么。”“不用你来教我!”“……不可理喻!”

      “真伤眼睛……”维姬咬牙切齿。

      霍桑上前,严谨道,“你没有必要挣扎……我们并非来索取你的性命。”玛格丽特在他身后比着威胁的手势。盘旋的风一阵一阵。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维姬平静垂眼,“插入到那一对师生的游戏里,那我倒宁愿死去了。”她努力在风中稳住身形,接着突然出手,瞄准玛格丽特连续射击,然后子弹如数被霍桑的血线阻拦下来。玛格丽特眼睁睁看着霍桑的血越流越多,气急败坏,“……你这个不听人讲话的家伙!”她抬手,更猛烈的风刃开始凝聚。

      维姬默默计算着剩下的子弹。还剩下最后一颗。她释然地微笑起来。

      “这是什么呀……正室迟到多年的对私生子的打压么?”她小小声地抱怨,“要我败在米切尔的手里,是不是有点太恶心人了?”

      她平静地调转枪口,在霍桑和玛格丽特愕然的视线中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唉,小夜莺……再送我一程吧。”她扫视周围,没有摄像,行人在围墙倒塌的那一刻就逃跑了干净。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能够还原事件的真相。那么被派来勘察现场的会是那个人吗?

      ……也只有那个人吧。既然能够看到,就送他一个告别吧?毕竟上次离开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出口。

      “再见吧。”她用微不可见的气声说,不希望这点秘密都被风牵引给对面的情侣档知道。
      再见吧。坂口君。

      “砰!”

      翻转的心脏失去了动力。片片碎裂。

      *
      “……这算是任务失败吗。”玛格丽特故作不在乎的说,她撩一撩头发,脸色苍白。

      霍桑蹙眉。他看着眉目间难掩疲惫的玛格丽特,欲言又止。
      【那个女人的样貌……是不是、有几分像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也捕捉到了他藏起来的话语,轻描淡写道,“巧合罢了。难道一个法国女人和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吗?……就算只是巧合,与她同姓也使我感到耻辱。”她故作傲慢地说。维姬死去那个瞬间莫名泛起的心悸已被她强制压下。所谓怅然若失……她是不会说出来的。②

      *
      又一波记忆猛地冲击鲁愚的大脑。

      早有准备的他待在盥洗室,对着水池连翻干呕,直到唾液里带上血丝。他对着镜子里那个憔悴又面目扭曲的可怖的人,恶狠狠地笑起来,“姐妹相逢不相识……愚先生,真是恶俗的剧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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