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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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青年很不好意思地同下工回来的苏菲亚姐妹解释了自己目前的窘境。
姐姐苏菲亚连连表示没有问题，青年大可以直接住下，直到找回记忆为止——费奥多尔被拉伊莎拉着在旁边围观，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苏菲亚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想来她是把青年失忆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那一铁锹了。
费奥多尔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本来也没有发言权。跟青年一样都是被捡来养在家里吃干饭的人——据苏菲亚姐妹说，她们所认识的费奥多尔的同龄人，都能够扛着猎枪跟着成年男人出去打猎。
于是无能的成年男人和扛不起枪的男孩只能面面相觑。一者讪笑，一者垂眼。
他们围着炭火团坐。白天，鲁——姑且先这么称呼他——醒来之后就无法照着费奥多尔的建议继续睡着了。因为太冷。两条薄被并不十分保暖。他本来的衣服在姐妹两替他清洁的时候就被扒下丢弃了，只能搂紧被子，从屏风后挪出来，蹭姐妹两点给费奥多尔的暖炉。
说起来衣服的问题也有些尴尬。苏菲亚家里倒不是没有男性长辈留下的衣物。但是放置太久，没办法直接上身。也幸好姐妹两的衣服并不全是裙装，斯拉夫人的身量又高大，鲁倒是勉强可以穿上。虽然外表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是生活所迫，没给人留下羞赧回绝的余地。
——就连费奥多尔现在穿的也是妹妹拉伊莎的旧裙子改制的衣物。
屋子里的两个雄性生物都身虚体弱无法动弹。姐妹两个起身去准备晚餐。费奥多尔也才来了大概一个星期，食物常是熏肉和冻鱼，搭配黑面包干吃。费奥多尔感到难以下咽的时候就去外头含一口雪，把口腔冻得麻木吃不出味道。苏菲亚可怜他，却没打算为了他拿出家中更精贵的存粮。但是现在家里有了个病号，苏菲亚同妹妹商量后取出了铜吊锅，煮一点热汤吃。虽然食材还是那一些，全部加进化开的雪水里炖煮。鲁饿了不知道多久，闻到味道还是面露难色。费奥多尔这时候倒是跟姐妹两一样面不改色——至少现在这些食物下咽的时候不会刮喉咙了。
苏菲亚和妹妹在吃饭的时候谈起后面几天的生计。她和妹妹的工作地点在大概七八公里外的一个村庄。说是村庄，不如说是民居的聚居地。那里的人主要以打猎为生。苏菲亚姐妹两受全村人的雇佣，在村中男性白天外出的时候帮忙看顾留下的老幼，基本上什么杂活都干一点。得到的报酬就是男人们带回来的一部分猎物。她们现在在犹豫要不要把明天的报酬换成水果。水果更有营养——也同样珍稀又昂贵。村里人不一定愿意换，“我白天问过了，他们的冻梨也剩的不多……城里的商人有一个月没来了……其实鹿肉的话也可以，我们就把它冰在屋子后面……”
鲁问，“既然每天要跑那么远去上工，你们为什么不能直接住在村子里呢？”他的脸色因为炉火变得红润起来，在他好奇发问的时候，那双黑眼睛也闪着明亮的光。
苏菲亚看看他的脸。鲁大概是很受宠爱的富家子弟，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昨天帮他清理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身上虽然有伤口，更像是自己磕磕绊绊弄出来的。事实上他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皮肤却柔和白皙，手心脚掌这些地方都没什么茧子。同苏菲亚常年经受寒风吹打、还有冻裂伤口的粗糙面庞完全不一样。苏菲亚自己觉得自己长相普通，可妹妹拉伊莎却是被那个村子所称赞的美人。此时妹妹把脸藏在铜锅后头，眼睛却悄悄地一直望着对面的鲁。
苏菲亚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妹妹，然后才回答鲁的问题，“这是我们父亲的缘故。”原来他们现在所待的房子严格来说并不是住宅，而是以前的哨所。姐妹两的长辈就是一直驻守在哨所的负责人。父亲从小跟着爷爷住在这里，等到爷爷去世，父亲就成了新的驻守人。原本父亲是一直都打算着把姐妹两个嫁出去的，这份驻扎的活计根本落不到姐妹两个的身上，因为她们前面还有一个年纪相差很大的兄长。但是三四年前父亲和兄长就都被征召入伍了。哨所就只剩下二十出头的苏菲亚和年纪更小的妹妹。
“开头一年他们还有信寄回来，后来就收不到了，”苏菲亚平淡地说，“邮寄员说可能是路上寄丢了——如果一直没收到，那大概是军队的长官不让寄信了吧。”
吊锅下头的煤炭树枝劈啪作响。鲁欲言又止，只能低头再喝一口味道混杂的炖汤。
苏菲亚没什么感触。拉伊莎就更不经心。她是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被父兄和姐姐养得很好，还有几分天真。在捡到费奥多尔之前，她最忧虑的问题还是姐姐的婚姻。父亲说过要把两姐妹嫁到村子里头。但是当时征兵，父亲和大哥主动去了军队，村子里的男人们却往林子里面躲。拉伊莎觉得他们就像父亲说的一样，不太“男人”。平时帮工的时候看着那些还是单身的男人，拉伊莎都偷偷帮着姐姐考核过了，觉得没有配得上姐姐的。可如今姐姐也快有二十四岁了……她能嫁给谁呢？
拉伊莎借着喝汤的动作偷看对面的鲁。她没见过这样弱不禁风的男人。他身上的肉都软绵绵的，胳膊还没有自己的结实。
——可是他跟自己见过的男人都不太一样。拉伊莎没见过别的外国人，不知道鲁的长相算不算好看。可她觉得他看起来很舒服。父亲跟她说男人要有胡子，要长得高大雄壮，要能够面不改色喝下一瓶伏特加。但是拉伊莎看见村子里那些蓄着满脸络腮胡的高大猎户，只觉得他们脏兮兮的，还难闻。
拉伊莎以前想象不出父亲口中的“娘娘腔”、“小白脸”、“靠女人养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鲁好像就是这样的男人，穿着姐姐的衣裳也不违和。看哪，他连喝汤都会被呛到——放在以前把父亲的话奉作圭帛的拉伊莎肯定看不上鲁。但是，毕竟，鲁现在失忆了……姐姐说鲁在想起自己的事前都可以住下去。那，如果他不能恢复记忆的话，岂不是就要一直留下来了？
如果鲁能够入赘……她不就可以不用同姐姐分开了？鲁这样的男人，做姐夫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大不了，她可以帮着姐姐一起养他嘛。
鲁同苏菲亚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炉火轻轻炸响。拉伊莎在这样的背景音里捧着饭碗想入非非。她的余光瞥见在鲁之前来到家里的费奥多尔。那男孩同她对上眼神后便安静的收回了视线。他刚才是在看我吗？拉伊莎困惑地想。对了，费奥多尔也是好看的男孩子。或许长大了也是和鲁一样的男人。或者说，他长大了，就会变回贵族老爷……
苏菲亚推一把藏不住傻笑的妹妹，收回她的汤碗，站起来去外面刷洗餐具。回过神的拉伊莎赶紧起身跟着姐姐跑。吃饱喝足的鲁对着余下的火堆陷入沉思。他手肘那边的衣服被人轻轻拽了拽，鲁回过头，看见扬起脸的费奥多尔。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费奥多尔问。
“我也不知道，”鲁苦恼地说，“或许明天我可以到附近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来的方向，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
“你最好赶快。”费奥多尔不客气地说。
鲁听了感到困惑，不知道为什么白天还很有礼貌的男孩子突然变脸。
“如果你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费奥多尔发出暴言，“你可能就不得不娶她们姐妹两个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