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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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常说，人总有缺点，譬如我们美艳绝伦的二师姐比起活人更爱剑；譬如是男是女都爱他的二师兄天生交往障碍。比如大师兄最大的优点是有一张烂嘴。
“至于你，十三，你最大的优点脑子聪明。最大的缺点是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那日我又顿悟了。
“师父，我想说——”
师父的刀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乖乖闭嘴。
我当时想说：我的确做事不动脑子，时常犯错；可我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譬如我从褚音铃那处得了完整的温家家宅图后便想到我花钱弄到手的别人也可花钱弄到手，由此便又给了褚音铃一笔钱，我的要求清楚明白，褚音铃不可将温家宅院图再卖给第二个人。褚音铃收钱办事，江湖人最忌讳毁约。
我不用担忧苗苗的安危。
犯错不怕，重要的是要有本事将错误抹平。
故而，如何挖墙角——去做便是，不要怕错。人一生错误千千万万，多一件少一桩又如何？
夜半三更。
得了温家家宅细节图的我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入。
与我所料相同，诱拐事件后温苗苗身旁的侍卫比以往多出许多。幸得我虽然平平无奇，但在学艺上勉强算精，轻而易举便从众位侍卫身旁穿过，悄无声息摸到了温苗苗的窗边——她果真换了住处。
撬窗。
潜入。
我小心避开烛光以免身影映在窗上。
我的到来吓得原本坐在铜镜前发呆的温苗苗险些叫出声。见是我，她紧锁的愁眉豁然舒展，一脸欢喜，三两步便蹦来我的身边，快到时若恍然一惊，即刻又板着脸坐回。
她冷冰冰质问我为何来。气势极大，偏又将声音放得极小，生怕被院中的侍卫听见分毫动静。
她也怕我被发现。
我暗生欢喜，认定我的猜想未曾有错，她心中想的，或许与我所思所想相同。她对我也是有情愫的。我赶紧小心翼翼拿出带来的小兔子形状的糕点。
她果真笑了。“街上不曾见，姐姐在何处买的？”
“小夏做的。”
听见“小夏”二字，温苗苗立刻板了脸。
我赶紧看似漫不经心道：“师姐喜欢，小夏特意做给师姐吃的。前前后后忙碌了好几个时辰呢。她挂念你，便又拜托我给你送来。”
温苗苗死板的面上略有松动，话音却依旧干巴巴的，道：“她让你来，你才来？”
“小夏打算自己来送，可我想你。”我的确想她了。那日在覃山县一别后我始终未曾见过她。
“你本可白日来。”
“白日来了，被赶走了。与你家人无任何关系。是我活该。”
温苗苗难得没了精神。“不怪姐姐……当初你说了要送我回去，是苗苗自己不听话，寻思着你折腾了我我也一定要折腾你，这才……”
“我知晓的。”
温苗苗惶然抬首，盯着我。
我身子微微前倾，鼻尖上漂浮着她的香味。我盈盈笑道。“我一直知晓的。”我知道她算不得乖巧，也许多被深深埋藏的小心思，可她在司陵骁面前连一步都不敢走错，在我面前却像一直藏着利爪的小猫。不过一个细节，便可让我分外欢喜。“苗苗喜欢怎样，便怎样好了。我无所谓，我所渴望的——不过是多看一眼你欢喜的模样。”
三月末，星光愈来愈绚烂，月色反而单薄。侍卫们的脚步声细细碎碎，我知晓他们竖着耳朵听着屋中的动静，也知晓就算觉得不妙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
烛台上点着三根蜡烛，每根的顶上都跳动着烛花。每一朵都在暧昧与心悸中颤抖。我借着烛光看温苗苗的脸，她的神情在烛光中变得含混不清，我清楚听见了她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感受到了她愈来愈慌乱的气息。
我二人靠得如此近，我知晓，她也能察觉我的慌乱不堪。风从窗户缝中穿过，柔情款款地吹灭了两朵烛花。只剩一朵，在细细的风的抚慰下颤抖不安。
我不自觉又朝她靠近一步。
她此番却没有后退。
我侧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苗苗，今夜我来，你不高声呼喊让侍卫抓人。我便懂了。至少，你不像口头上那般厌恶我。”
“姐姐胡说，何曾有……”
我知晓，知晓有些话她不敢说。她这种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接触的不过是“家”罢了。将来出嫁，能接触的不过是“夫家”。
我是她的意外。
她又何曾不是我的意外？
在我心中，我二人是居于夜空的星辰，一颗在北，一颗在南，原本永不会相见，偏偏被命运推在了一处。
可我想，在温苗苗的心中，大抵我是那罪恶的流星，只会拽着她奔向黑暗，万劫不复。而那暗生的情愫，注定违逆天理。
我一点点靠近。
因我察觉出她或许存在相同的想法。
我不想当她的“好友”。
“苗苗，你可想我？”主动出击，切莫后悔。
终于，她颤颤巍巍的手伸了过来。
她的声音很细，可我却听得分外清晰。那纤细又不住颤抖的小手小心翼翼拉着我，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无妨。
我知晓温苗苗会摸到我手上厚厚的白纱布。
我微微蹙眉，浅哼了一声。
温苗苗一惊，慌慌乱乱又格外小心翼翼捧起我裹上了纱布的手。“姐姐，受伤了？”声音渗透着紧张不安。
她大抵也是想着我的。
一如我想着她。
我那无耻的大师兄用自己的做法告诉我，有些时候，情爱之事需要一点点小小的计策。
若她……那我一定要她明白。
“一点小伤罢了。”
“血腥味，还有药味，小伤？”
“小伤。”我面上浅笑，心里心花怒放！
果真，大师兄那混蛋的办法是对的！谁能拒绝一个病恹恹又处处可怜的泪十三？
“小伤。”
“姐姐你那么厉害，谁弄的？”
“……”
下一次做此种事时，我得先编好故事。临时被问起，我只能搬出大师姐，并将我与大师姐欠师父好几千两之事娓娓道来。
“两千两？”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还要多一些。”
“多多少？”
我记不清了。
温苗苗垂首，微微咬住唇。“姐姐，等等。”
她转身奔向梳妆台，抱起铜镜前的妆奁盒放在我面前，点燃了烛台上的所有蜡烛。
妆奁盒中有金银玉三种材质的手镯、镶嵌着猫眼石的指环，坠子，簪子，项圈，玉佩等。应有尽有。她又从柜中抱出一个小木箱，箱中全是散碎银子。
温苗苗将两个小箱子一道推向我。
“这些首饰应该能卖七八百两银子。这箱碎银子是我这些年积攒下的月钱、家中衣食无忧，我若想要胭脂香粉等物告诉哥哥便是，哥哥什么都会买给我。差不多一百六十两。”
“你……”
“姐姐拿去卖了，给你师父。剩下的钱，苗苗再想办法便是。”
一时间，我甚至不敢看向她的方向。
我学着大师兄布下重重迷阵，寻思靠着受伤讨得她的心疼，可她，心若明镜，单纯可人。
我只觉自己浑身污浊。
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她在我怀中微微颤抖，却未曾推开我。她身上的香味将我沁润。
我如痴如醉。
“苗苗，你……”
“小姐房中有人！”一侍卫忽然叫喊！
温苗苗动了烛台，点燃了所有的蜡烛，我的影子清楚映照在窗户上。
“你快走，你快走！小玉，过来！”
我、被赶走了。
却未走远。
温苗苗对赶来的侍卫道窗户上的另一个影子是小玉，解决了危机。小玉心思更为单纯，温苗苗如何说，她便如何做。
我心中的愧疚又添了一分。待万事平静，我与她作别，下决心再也不来。
“你明日还来吗？”
“今日才出了事，明日不便来。下回来时，敲窗三下，猫叫两声。”
定下信号后我欢欢喜喜归家。
大师姐才洗了澡。头发湿哒哒的小夏小心帮大师姐整理那似乎永远乱糟糟的头发。
“看来得逞了。故，这就是你拿刀划伤自己的理由？”大师姐道。
我往伤口上倒上金疮药，习武之人，行军之人，此种小伤，算得什么？“可此种事我不会做了。”我心中有愧。
“本就不该做。大师兄身上好的不学！”
“大师兄身上有好的？”我反问。
师姐想想，深以为然，连声道我说得好。“反正要学。你怎么不学那混蛋东西装身娇体弱、不堪一击？”
我手指在脸蛋上一戳。“这是什么？”
“脸、喔。懂了。”
小夏噗嗤一声笑趴在大师姐身上。
四月初一，我换上新衣去云袖坊。
那群总在云袖坊中谈论司陵骁的小姑娘今日唉声叹息，几乎所有女孩都沉浸在阴郁中。细问，既是我和司陵骁的月老粉，也是司陵骁的粉头子楚楚伤神道前日她们中的一个小姑娘出了嫁、嫁去了外地。就算那女孩归来，也已为人妇，要侍奉公婆，要陪伴夫君，要养育孩儿，要学着管家，大抵再也不会与她们一道谈天说地。
这一刻我彻底懂了这群女孩子，也懂了司陵骁。
难怪这群小姑娘如此迷恋他。
司陵骁知晓这群小姑娘，却不愿分出分毫了解给温苗苗。温苗苗是他的妻，为妻者，要辅佐夫君。
我觉得不值。
为温苗苗。
忽然，一圆乎乎的小姑娘抹着眼泪道：“云儿好可怜。她最喜欢司陵骁哥哥，偏偏在出嫁前听见了司陵骁哥哥有个未过门的娘子。”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真，那女孩哭喊道：“我在此发誓——她若嫁他！我杀她一人!她若不嫁！我灭她满门！”
这话……我熟。
这事……我也熟。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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