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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三月末。
      司陵骁带温苗苗回到天靖城。

      天靖城比初建国时宽阔了五倍以上,道路平直,大街小巷交错。
      太.祖在世时宫城只扩充了一倍。陛下继位后大兴土木,十年中将宫城扩充了三倍,陛下也谨遵先帝之令未曾动我师祖当年在天靖城的住所分毫。天靖城比北方暖,临近四月,麒州锦花便已开得烂漫,每隔半月,宫中的小太监便会来此整理,倒也不用我师门费心。

      我师门在天靖城另有一处寓所。
      寓所修得气势磅礴,亭台楼阁各有其妙,宅院十余间,仆从十余人,院中麒州锦花盛放,艳丽非凡;绿树成荫,绿荫中鸟雀轻啼;池塘中锦鲤悠然自乐,水色清明,水草随波而舞。
      新修的——毕竟我师门没啥优点,除了有钱。

      我与大师姐也带着小夏一道同行。一路小夏紧随师姐,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她厨艺不错,花也绣得漂亮,大师姐常道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贴心的钱箱子。
      未到天靖城时,小夏活泼好动,每日装扮得精致美丽。
      进天靖城后她便流露出明显的不安,素面朝天,只将长发扎成两条长辫子,如何说都不肯出门。

      我身为朝中官员,换上官服便去往天子那处汇报慈悲堂之事。在朝堂上我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泣涕横流,朝中大员陪着骂了几句,此事最终被交给了一名王姓官员。
      我本以为慈悲堂之事勉强也算是功勋,朝廷会给大笔的赏赐,不曾想除了些口头上的称赞,竟是连一文钱的赏赐都没有。
      不愧是朝廷,再用人上不遗余力。

      “这毕竟是政绩啊!”有人劝慰我道。
      我强颜欢笑。没错,这可是政绩!

      别。
      走开,用手在虚空中画出的大饼。
      我一个靠军功登高位的武官,要那些“政绩”有何用?滚开,这无用的“政绩”,我只想要钱。
      我毕竟还莫名其妙欠了师父两千多两。

      出宫未走几步竟然撞上了司陵骁。他与一长身玉立的女子相谈甚欢。眼中笑意深深。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司陵骁笑。
      那女子看着面生。

      我无了事。
      本打算摸进温家看看温苗苗再做何事,可还未走近便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两老妇人出门采买,交头接耳道温老爷分外生气,若不是未来姑爷拦着,小姐保不定会挨一顿打。

      我慌了。
      我跑遍了大街小巷,买了两箱珍贵的见面礼,递上拜帖。四品官的身份在此刻有了大用。温老爷虽不喜我,却又不会不见我。我进门后阐明小姐皆与我在一处。
      “老夫知晓,喵喵说她被两个阉人掳了,幸得小将军相救,幸而司大人不责备也不嫌弃。”
      看似感谢,责备却藏于字里行间。

      可我自知理亏。
      是我唐突了,也的确是我肤浅了,所谓的“快意恩仇”会给人带来甚多的麻烦。
      我再度万般真诚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小将军多虑了。老夫不是记仇的人。小将军军务繁忙,老夫也不便留你用一顿便饭,小将军请回,老夫今日身体不适,不能相送,望小将军勿怪。”
      看似有礼,一词一句都说着“滚”。

      我笑意满满,仰首挺胸,离开得灰头土脸。
      温老爷的冷脸令我生出万分的不安。若将来有一日温苗苗愿意接受我,今日拜见的这两位便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我的初印象着实糟糕!
      命运着实喜欢折腾我。
      尚未见到岳父岳母我便给二人留下了如此糟的初印象……

      脑中只有钱的大师姐也无法替我分忧。
      我提及司陵骁在宫外与一女子相谈甚欢,我对女子身份着实好奇,本可询问朝中同仁,偏当时心中挂念温苗苗之事,一时忘了。楚楚几乎对司陵骁知根知底,可我若去问她,定会得个“姐姐要打败情敌”的名头。

      大师姐便带我去了花溪巷。
      “花溪巷中有个‘耳聪目明’,我们这些接赏金令的戮夜人都喜去她那处购买消息。与她来往几年。”大师姐道自己可寻那“耳聪目明”打探人贩子之事,我若有兴趣便可一道同去。

      阳啟建国后宫城扩大。交织穷苦与病痛的贫瘠的花溪巷却因“风水不好”得以保留。
      房屋修建得密密匝匝,每一所门窗皆有破损,缝缝补补,有些矮屋的顶上,门口都长满了绿草,屋檐低矮、街上污水横流。衣衫破烂的孩童见我与大师姐一副江湖人打扮便用黑漆漆的手拉着我二人奔向一家小酒馆。
      到了,伸手讨要赏钱。
      素来爱财如命的大师姐竟从怀中摸出两枚大钱放入孩童手中。“花溪巷的规矩。”她道。

      酒馆名为“无名”。
      这无名酒馆是花溪巷中最为亮堂之地,酒馆狭小、不过容纳三张矮桌,门口坐着一只凶巴巴的大黑狗。
      黑狗见有生人来一阵狂吠。狗面前摆着两个饭盆,一个盆中是剩饭,一个盆中空空如也。大师姐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丢入空盆,凶巴巴的大黑狗立刻讨好般叫了两声,摇起尾巴、叼起饭盆一路欢脱去了柜台之后,邀功般叫了两声。

      “一两银子提问。寻人问事十两银子起步。”
      柜台后传出慵懒的少女声。
      一条脚踝上带着银铃铛脚链的修长美腿抬起,洋洋得意晃了两下,铃铛声清脆悠扬,柜台后之人堪堪露面,原是一红发红眸的娇俏少女。少女一身西域装扮,脖子上、手腕脚腕上皆挂着银铃铛饰品。在花溪巷中竟显得格格不入。
      当年师祖带人重新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后,便有许多仰慕中原文化的西域人涌入。天靖城中有西域人算不得怪事。

      褚音铃。
      少女的名字。

      “枫大侠又来照顾生意了。此番要问什么?”
      褚音铃轻轻一跃坐上柜台。腰间挂在一把小小的弩。
      我看她身法灵动,应是练过。

      大师姐对我使了个眼神。
      “在下泪十三,想问一朝中女官。那女官与戮夜阁阁主私交甚好。”
      褚音铃一思,一笑,道:“女侠问的是司陵骁的同期,当年司陵骁状元,那女子为榜眼。名为李梦泉。鉴于司陵骁早有婚约,两人只算君子之交。十两。”

      我赶紧双手将银钱奉上。
      李梦泉,不就是那般月老粉私下给司陵骁拉郎配的女探花?
      月老粉的眼睛真毒……

      大师姐问起那人贩子。

      褚音铃摸出算盘一边拨一边道:“此事暂时不知。若要细查,五百两起步,两百两的押金。若是查不到,押金不退。还得补足花费的银两。”
      大师姐当即封赏银两。

      离开花溪巷时我不解。
      为何事情尚未查出便给钱?若是什么都查不到,岂不是白白浪费?

      大师姐道:“朝廷的鹰羽卫细作走阳关道,戮夜阁的包打听走独木桥,而褚音铃走的是兽道。”
      “大师姐之意——”
      “穷苦人有穷苦人的活法,三教九流有三教九流的门路。所以需要钱。”
      “原来如此。”

      是我肤浅了。
      江湖果真比朝堂有趣。一间小小的酒馆暗藏锋刃。
      脑海中一激灵,我拽着大师姐跑回无名酒馆,朝门口大黑狗的碗中丢了一两纹银。
      “此番又问何事?”
      “褚姑娘可有温家的家宅图?”

      褚音铃身体微微前倾,道:“泪大人有本事拐走温家小姐,却不知温家家宅构造?”

      我安下心来。
      不愧是被称作“耳聪目明”,这点儿小事都知晓。“褚姑娘这么厉害,想必知晓何为‘百战百胜’。”

      “此事不地道。”褚音铃浅浅一笑:“得加钱。一百两。”

      给!

      出了花溪巷,绕过三条小路后才觉京城之繁华。
      大师姐阴着脸从街上过,顺路买了一根玉制兰花簪子送小夏。“来天靖城后她便不欢喜。”
      “大师姐很在意她?”
      “她可是钱箱子。”

      我正欲打趣,忽见大师姐原本黑团团的身上几乎涌出恶气来。

      “大师姐?”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东西!”

      “大师兄?”除了大师兄,还有谁配被称作“讨厌的东西”?
      大师姐用力点头。

      一瞬间,我与大师姐的厌恶都达到了顶峰!

      朝前三步便与那“讨厌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大师兄青衣,直裰,手中抱着两本书,一副文弱读书人的模样,与旁人说话时温言细语,若不是我与大师姐知晓他的德行,此刻的大师兄还真配得上“君子如玉”四个字。

      大师兄也瞄见我们。
      他面带浅笑与身旁人作别。见身旁人走远便玩法术般摸出一把扇子,张开,扇面上一片雪白——就像他那空空洞洞的脑袋!
      “哎哟,还以为是谁呢,杵在此处一团黑。哎呀,原来是大师姐啊,大师姐,幸而是在白日,若是在晚上,您湮于夜色,不定还会被小狗当成墙角。”
      大师姐呵呵。

      大师兄又看向我,眯起眼。“哎呀,听说三师妹你被一个管事收拾了呢。着实配得上疾风小将军之名。”
      我忍!

      “呵呵,还听说师父接了不少魑魅魍魉,你二人联手,却连一个都不曾弄到手呢。哎呀,你们大师兄我不过随便动动手指,便得了好几百两赏银,哎呀,这点成就,自然算不得什么。哪里比得过一无是处的你二人。”

      揍他!
      不揍他不是好女人!
      亮兵器!
      我的黑血剑,大师姐的圆月西域刀闪闪发光!

      才亮出兵器,大师兄一瞬间收了扇子。整个人似柔弱无骨般跌坐在地上,轻轻咳嗽起来。

      事出反常!
      大师兄必有妖!

      一桃红色衣衫的女孩穿过人群而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大师兄,惊慌道:“涛哥哥,你又犯病了?”
      少女拿出一件衣衫轻轻披在大师兄身上,一脸心疼,望了眼手握兵器正欲冲上前痛殴大师兄的我与大师姐,心疼换成了戒备,小兽般挡在大师兄前,一边发抖一边道:“两位姑娘皆是江湖侠客,为何、为何要欺负涛哥哥这样柔弱的读书人!”

      啥?
      谁欺负谁?
      小姑娘,谁是柔弱的读书人?谁是涛哥哥?
      这家伙的名字中就没有带三点水的字!

      再看大师兄,面容憔悴,神情委顿,他轻轻拉住那少女,道“别这般,这两位侠女也不是故意的。”话落,捂着嘴轻声咳嗽起来。

      哈?
      大师兄!
      你要不要脸!
      你到底要不要脸!
      就算“不要脸”是我师门的特色,你也得有点儿限度吧?

      望着那小姑娘小心翼翼扶着“娇弱”的大师兄离开,我和大师姐保持操刀备战的模样,在路人的目光中僵得动弹不得。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不愧是我师门翘楚——
      太不要脸了!

      可偏偏……
      我从“不要脸”的大师兄身上得了一点点启发。

      我悟了!
      我知晓墙角要怎么撬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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