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Athenaeum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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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上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
早上是美国历史课，内容是南北战争。课上到一半，纱织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整篇《飘》的评析论文。大段大段的文字在她脑海里回响，让她几乎连老师讲课都听不大清楚了。斯嘉丽的爱情，黑奴，棉花庄园…啥啥？
“纱织，你怎么看呢？”老师突然问了一句。
纱织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都已经开始课堂讨论了么？
“南方和北方对黑奴的看法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区别，”边上的依兰小声说道。
纱织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老师，这个话题，让我想起了《飘》。”
周围好几个同学都是微笑，老师也是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呵，那是我最爱的小说了；我就在想会不会有人提起呢。说说看，纱织。”
“看《飘》里面描写的，当时美国南方和北方有很大的区别呢，”纱织说道，“当时南方有许多非洲裔工人；他们一群群地居住在庄园上，在主人的监视下工作。他们的群居反而让他们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纱织将那篇论文的主题思想阐述了一遍，偶尔在添油加醋加点自己的论断。
当她停下后，老师开始鼓掌。“好，说得好极了！”老师激动地说，“纱织呀，我就觉得你是个很有见地的人，只是以前不经常发言。以后你还要像这次一样，多说说你的想法。”不但老师夸奖不断，周围的同学也是惊讶而佩服地看着她。当然，纱织得意之余也不禁有些警觉——在历史课上想起了《飘》？这次倒还是搭上了，可是…有种不良的预感啊…
第二节课时纱织一边纠结两元方程，一边疑惑三次积分；第三节课她在临摹荷马的石膏像，脑海里却是一串串的苯环，害得她画出来的荷马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虽说那石膏像也不大像荷马）；第四节课；第五节课…
待纱织终于回到家后，她只觉得累得要命，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她这一觉便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小姐，请问您昨天怎么了？一切还好么？”电话那一头是撒加彬彬有礼的声音，却是有一丝不满和责备。
“昨天？”纱织很无辜，“我一直都在家啊？哦，对了，我睡得很早，所以没听电话吧。”
“纱织小姐，我是晚上六点半打的电话。”
“哦，这样啊，”纱织额上挂了一滴汗，“其实那个，我五点钟就睡觉了，睡到现在。昨天好累。”今天还是一样累，纱织在心里加了一句。
这才七点钟，她就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在盘算如何运用马克思思想来分析现在的经济问题了。天啊，她还真不习惯一大早就开始思考马哲（当然，在此之前，她对马克思的了解也只有马克思这个名字了）！一天下来脑海里面回荡的信息只是越来越多，直让她头昏目眩。不过还好有不少内容是连续剧性质：今天她又上了一堂有机化学课，总算弄清楚了苯是什么东西。尽管她逼着自己回家后烧饭洗衣做作业看新闻，她仍然是累得在CNN新闻前睡着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纱织很苦恼，甚至可以说，纱织很痛苦。
太多信息了，太多太多！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变成了超级电脑，信息就直接像下载百科全书那样直接灌进她的脑子里。说得好听点叫填鸭子，说得不好听点叫灌水——不对，好像两个说法都不大好听。哎，看到没，纱织已经错乱到这个地步了！
第六天晚上…
“我受不了了！”听了一整天古代中文的纱织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能不能把《楚辞》停一停；她现在只想听晚间新闻啊！
沉默…然后一个熟悉而疑惑的声音，“女神？”
童虎？
“老师？！”纱织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对于这个两百多岁的“爷爷”，她向来都有一种几近恐惧的尊敬。
“童虎老师，你…你在哪里？”
为什么他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虽说童虎的力量强大，小宇宙深不可测，没道理隔着半个地球小宇宙传信都还能信号良好到这个地步啊？她几乎觉得童虎就站在她身边，甚至能看见童虎的背影。
“请问女神在哪里？”
“我在南湾区家里啊…”
又是沉默许久，然后就听童虎呵呵笑着说道，“那还得请女神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大学里有当年柏拉图学院的神器？”
“啊啊啊啊！…”这一次纱织是真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纱织是被童虎拎到伯克莱大学校园中的。学校的中央图书馆的大门上方，雅典娜女神的胸像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进进出出的芸芸学子(3)。比我有气场啊…纱织看着古老的青铜像，一脸的垂头丧气。
“当然，如果女神想这样接受人类世界三千年来累积的知识，那也是女神自己的选择，”童虎一边耸肩一边对纱织说道。
“不，不，我马上撤了这里的结界，”纱织忙不迭道。其实她倒是很庆幸——撤了这个倒霉的神器，想来她以后再也不用一大早听人读马哲，又或者在新闻时间复习《楚辞》了吧。只是被童虎看穿了小心眼，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更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她这智慧女神的面子啊!
“好了…”终于消灭了周围的结界和魔法，她再一次地抬头看图书馆门上的女神胸像。
“那，纱织小姐，作业多了想偷懒那是自然的，但是投机取巧并不是好办法，”童虎一脸亦师亦父的语重心长。
“我，我不是想不写作业啊，”纱织委屈地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觉得，作为雅典娜，我应该尽量多学点知识吧…”
童虎怔了片刻，笑道，“我的纱织小姐，多学些知识也不是无区别地把信息灌到脑子里面。要真是那样，智慧女神和一万兆的硬盘又有什么区别？”
纱织一愣。
“再说，背个几百上千部书也不一定就是智慧，”童虎接道，“读过《共和》不代表理解政治理论；读过《楚辞》不代表理解诗歌的美和作用；把《原理》背下来也不代表就懂物理了，是不是？若论起谁的信息最多，只怕谁也比不上我们身后这栋石头房子吧；分析，运用信息，那才是智慧。”
“哦，”纱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大小姐，”童虎揉了揉她的头，“好好读书，将来也到这所大学来，如何？这里跟你可是有缘——这是传说中智慧女神眷顾的地方。”童虎笑着指指古老的青铜像。
纱织又是点头，突然间只觉得心情愉快。
“还有啊，我的女神，”童虎突然一反常态，嘿嘿笑着像只狐狸，“你难道忘了当初你为什么放弃了这个神器？圣域里大家都听过那个故事：听说当初雅典新学院里开始研究欧几里德后，女神怎么也学不会几何，又被他们吵得够呛，干脆撤了神器了事…”
纱织又是一愣，然后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这根本是传说，传说！我的几何学得很好！！”
那天晚上纱织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是神清气爽。哦，耳边没有马克思或者屈原或者牛顿在念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打开电视，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新闻。吃完饭出门之前再把作业检查一遍，顺便在把要背的诗再念一遍。
“A little learning is a dangerous thing;
Drink deep, or taste not the Pierian spring.
…” (4)
智慧女神也不能错过这名叫“高中”的美好历程啊——为了常青藤，奋斗吧！
(3) 加州伯克莱大学的大图书馆Doe Memorial Library的大门上挂这一个雅典娜女神的胸像。新生参观学校一定会听到的一个迷信故事如下：当你在女神下走进图书馆的时候，女神会赐予你智慧，让你在学习的时候更加顺利；当你在女神注视下离开图书馆，她会拿走你的知识为己用。所以在考试前复习的时候，一定要在女神的注视下从前门走进图书馆，但是一定要从后门/侧门走出去！呵呵，这个故事是灵感来源哦。
(4) 这是Alexander Pope的名句，大意就是：肤浅的学习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深深饮一口，否则你无法尝到灵感的泉水。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Athenaeum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