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Athenaeum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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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enaeum (1)
这里是美国加州东湾区的某个私立中学；现在是一个开了学但还未开春的日子。十五岁的城户纱织正坐在学校的“时事纵横论”俱乐部里；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次俱乐部聚会了，可是她仍然如坐针毡。原因嘛…
“不管怎么说，石油价格仍然是在回升——毕竟以现在的世界需求和开采量，三十美元的价位绝对不合理！”发言的中国美少女是纱织的同班同学，如今一本正经，神色严肃得仿佛老学究。
“其实石油的需求弹性很大的，”桌子对面的金发女孩一边发言，一边还在翻眼前的莎士比亚（这样的一心两用也太夸张了一点吧！），“如今全世界都遭到信用危机的冲击，消费紧缩，再加上这一年半来的大户买多屯仓，产油国也不能停产，供定然远大于求。所以我想三十美元的价位还会持续一段时期吧。”
“大户也不都是买多的，”刚才的老学究美女冷笑道，“卖空的大有人在。百分之七十多的价格崩盘，这绝对不是正常市场收缩。还有，需求弹性大的是汽油，和原油市场还不是一个概念。”
角落里的一个眼镜男孩开口道，“现在需求也不会少——这个价位了，准备囤货的大有人在。”
“可是现在这种信用危机，Exxon, Vitol这些大头的流动资金都只能勉强支撑，”莎士比亚女孩抬头，短暂地忘了哈姆雷特，“谁还能有资金只吞不吐？”
“有钱又需要战略储备的机构呗，”学究美女说，“就是现在也有人坐在上千亿美元的钱山上，正拼命想花钱呢。”
“就是，我怎么忘了他们呢？”莎士比亚女孩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决定了！”坐在窗边的一瘦高东欧男生猛一拍桌子，一脸野心勃勃的奸笑，“看来又到了进仓的时候了——接着买多石油！”他转向正认真聆听的纱织，问道，“纱织，你是不是也准备买多？”
冷汗，接着石化…幸好城户大小姐当女神打鬼的那段时间练出了绝对的处变不惊。她只是优雅地微微一笑，说，“我对石油市场并不熟悉，弗拉德；不过依兰的分析听上去很有道理，我会问问公司投资部门的人，看是不是该考虑进入石油市场。”
“问出来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资料？”弗拉德兴高采烈地说道，“你们公司的投资分析很出名的，能借我参考一下就好了。我也不要什么机密嘛，就一般的分析，如果你舍得的话。而且你可以放心，我绝对只是自己用而以，不可能对你们的投资有任何影响的——我只不过是散户的零头的零头了，只想挣足大学前周游世界的钱。”
纱织仍然完美地微笑着答应了，心情却不大好——什么跟什么啊！她连买多和卖空的区别都搞不清楚。
她从小便没上过学校，也没有接触过很多同龄人，（所以才有了星矢最爱传播的“大小姐故事”）；如今陡然成了交换学生来到美国，认识了这一打打的常青藤预备生，她只觉得…自己好笨。不是说城户纱织大小姐什么都不懂，毕竟她也是多少重金聘请的老师拉扯出来的。可是她周围的那些家伙们实在博学得恐怖啊！比如说，捣鼓期货外汇年入上万的弗拉德会说四种语言，包括古希腊语，水平和纱织相当；再比如说，学究美女依兰似乎已经熟读上下五千年的世界历史和社会理论；又或者，每次“时事纵横论”聚会的时候，纱织绝对只有认真听的份。
对此纱织只有一个想法：好难，好难啊！
当一个肩负着人类世界存亡的女神固然很难，可是你以为当一个成功的合格的二十一世纪知识女性就容易了吗？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遍三界鬼神，终于换来了用城户纱织的身份和亲朋好友们一起好好活一回的机会，可是如今她几乎有些后悔了。想想吧，她这个女神拯救了世界，却要考不进大学，这将是多么恐怖的对比！
心里的懊恼积累多了便少不了要抱怨。不过找谁呢？跟星矢冰河他们抱怨是没意义的——他们自己都是不挂红灯就兴奋无比的人。当然也不能跟紫龙抱怨；她实在没资格啊！她见过传说中的中国高考试卷（江西卷）；只能感叹，可怜的紫龙！瞬倒是个贴心的，不过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烦恼。她有这么一次远洋电话诉苦，没想到最后反而变成安慰瞬了。
结果她反而更郁闷了。郁闷积累到一定程度不免想发泄；于是后来诸位黄金圣斗士便经常偶尔“路过”南湾区来看她的时候，她不忘抓住机会向他们抱怨几句：近代历史好纠结；化学好繁复；文学分析好难；时事实在理解不能，所以她在“时事纵横论”俱乐部里仍然只有听的份啊！
“呀，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是不懂的，我只是一个种地的，”阿鲁迪巴笑着说，“你周围那些孩子们确实都很博学，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们那样吧？女神也不需要非要和那些最拔尖的人比嘛。”
环境学博士算哪门子种地的？纱织忍不住腹诽。
“每人都有自己的专长，这是很自然的，”艾俄洛斯告诉她，“纱织也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啊，比如钢琴，比如古典学。”
“古典学好那是应该的啊，”纱织嘀咕，“赫拉克利特是圣域山脚下长大的！”
穆则是说，“‘故百技所成，所以养一人也。而能不能兼技，人不能兼官’。便是女神也不能要求自己兼技兼官。”
“你引用的是谁？”纱织忍不住问道。
“哦，荀子，”穆解释道，“他是中国古代的一个思想家…”
“呀呀，依兰说过这个名字，”纱织一脸悲愤地说道，“她可以和你谈这个人谈到明天早上；而我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
最不帮忙的就是加隆。他上上下下审查了纱织一遍后嘻笑道，“女神啊，你有钱，有权，有社会地位，有亲朋好友，还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算笨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反正又不是笨到帕丽斯希尔顿的级别。”
“加~~~隆~~~~！！”纱织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家伙。
于是加隆不慌不忙收了玩笑神色，说，“纱织，别太苛求自己；你不是说你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孩么？也没有几个普通的女孩子会熟读天下诗书，什么都懂，将来去常青藤那种自以为是的地方忽悠，对不对？”
对对，他们说的是对；可是他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
她好歹也是雅典娜，智慧女神，守护城市和文明的神啊！纱织很委屈：当初明明是她手把手地教给了人类生火的技巧，驯兽的方法，冶金的步骤，思考的逻辑，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如今人类成就的山峰她连望也望不见了。当然，如果那么多年来人类自己没有任何的发明发现，那她会非常失望；可是如今…她也太惨了点吧？别说她根本无法理解人类这个整体所拥有的全部知识和智慧，她甚至赶不上她身边十四五岁的同学的见识！
有这么一天，瞬带给她一卷古老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莎草纸。“那天被童虎老师罚打扫教皇厅后面的仓库，结果给我找到这个东西，”瞬神秘兮兮地说，“你看这句话，‘来此门中，我给你智慧；离此门去，请告诉我你的发现’，还有这些图案…这个咒语说不定会很有用哦。”
“这是，”纱织心里一动，“这是当初刻在柏拉图学院门上的话呀。”她想起来了：当初她为了最快接受到人类世界的学说，曾在柏拉图学院周围设下结界神器，嗯嗯，有点像远程监控那种。可是似乎自从第二次转世之后她就把所有的的都撤了。是因为当时的人类的战争还是什么？她暗暗盘算着。难不成圣战太忙了，她没时间去听日新月异的人间智慧？不管怎么样，如今…倒可以试试呀？只是不知道她的神器如今流落何处了？希望还是在一个学校一样的地方吧。只要能像当初一样，她便再也不用害怕被人类社会甩得远远的了！哦对了，当然每天可以少写点作业多打会儿游戏似乎也不错。
打发走了瞬，她便展开纸卷，将里面的咒语图形重新誊抄一遍，然后用小宇宙启动。金光闪烁了大半天，却没有感觉异样。“来此门中，我予你智慧；离此门去，请告诉我你的发现，”纱织轻声念了一遍，耸了耸肩，然后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觉得神清气爽，心情美好，一边哼着歌一边热牛奶，然后莫名其妙的，她说了一句，“Je comprends finalement tous les prépositions!”
纱织定住了，连微波炉的叮叮响都没听见。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惊呼一声，“Mon Dieu! Attends, attends, je parle francais?”
不对，不对，这也太夸张了？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半个地球的长途电话。
“Bonjour,”电话那头的声音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Camus, Camus, est-ce que tu me comprends?”
死寂。过了好久，终于听到卡妙的声音略略发抖， “Qui…Qui est là？！”
“Tu me comprends!”纱织兴奋地接着叽里呱啦，“Je peux vraiment parler français! Oh, je suis très heureux ! Camus, tu aimes beaucoup Balzac, n’est-ce pas? Peut-être je dois lire La Comédie humaine et nous pourrions la discuter la semaine prochaine…”(2)
“纱织小姐？纱织小姐？!”卡妙换上了希腊语，“真的是你？”
“是我啦，”纱织换回语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我的法语说得还不错吧？”
“这…”卡妙一头雾水外加无比惊骇，“纱织小姐不是在学中文么，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法语？居然口音那么标准！”
“哦呵呵…”纱织得意地邪笑。果然很管用啊！
两千多年前，她曾把一尊自己的胸像挂在柏拉图学院的大门上；结界加小宇宙再加些不算很黑的魔法，她就这样在柏拉图学院装上了“窃听器”。那些学者们从大门离开的时候，他们脑海里的知识就会直接传到智慧女神那里，好让智慧女神永远跟随守护着智慧。这个把戏虽然闲置了千百年，却仍然一样好用啊。不过不知道现在她的胸像又挂在那个学院门上？她的小心思乐滋滋地暗自盘算着：最好是常青藤之一，方便她将来直接去那些地方混嘛！
(1) Athenaeum: 高等学府的另一个名词，和museum的组成方法相同（athena+eum）。文中说的柏拉图学院，academy of Plato，则是公元前三世纪在雅典开的高等学校。
(2) 法语翻译如下
“我总算理解了所有的形式词！”
“上帝！等等，等等，我在说法语？”
打电话——
“你好。”
“卡妙，卡妙，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谁，谁在那里？”
“你听的懂我！哦，我真能说法语。太高兴了！卡妙，你很喜欢巴尔扎克是不是？我该读一读《人间喜剧》，下个星期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Athenaeum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