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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歧 ...

  •   似慕半撑起身子,看她月色朦胧下的隐约睡脸。

      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呵?若没有她的话,对这世间的人事,自己断不会动了任何一丝情意。

      能每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的脸,近到可以去随意的亲吻她,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妄想的事情。每每想到此处,心中就满满的感激。

      似慕从枕下抽了束发的缎带出来,抬起林紫笙的手腕与自己的手腕绑在一起,绑得紧了。能绑得住么?将这份牵缠延伸到下一世,下下一世。

      不想,不想和你分开呵。

      林紫笙此时也是醒了,诧异地看似慕脸上莫名的悲戚神色,不明所以。感到自己手腕被缚了,便顺势拿五指紧扣了她指。

      似慕回神,对上她脸上毕现的爱意神色。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稍稍抛却适才的心神,问道,

      「紫笙,会很喜欢那些孩子么?」

      林紫笙红着脸点点头,她该也是喜欢的吧。忍不住伸手摸摸左胸口,有什么原始的欲念在蠢蠢欲动着。

      「只是可惜呢。」

      林紫笙知她所指,装作无事道,

      「喜欢的话,便可将那些孩子权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话虽是如此说,怎是能与父母骨肉、痛楚相连的己之所出相比?

      但任谁都明白了然的,得与失的平衡相抗。

      而林紫笙的选择,是似慕无疑。

      「紫笙真的如是想的话,真的如是的话——」

      似慕突然有些支吾的含糊起来。

      林紫笙笑看她,「怎样?」

      「嫁与给我可好?」

      林紫笙只道她仍是在耍孩子气的玩笑话,不由笑出声道,

      「不要闹了,慕。」

      却不料似慕正了脸上颜色,没有半分的玩笑般,「我没有开玩笑。」

      林紫笙皱眉,不知似慕何故突然有了如此荒唐想法来。阴阳相合,本是天地正道,却岂会容得自己二人如此公然地挑衅了?

      「灵隍的人,会答应么?」

      林紫笙不愿直接地冲撞拒绝她,转了话锋说。

      似慕稍有些不屑而自信满满地笑,

      「我会让那些人闭嘴的。

      只怕紫笙真正放不下的,是竹取吧。

      既然已脱下那身包袱,却又为何还顾虑日后的林紫笙若论为天下人的笑柄,会连累了竹取的清誉?」

      「不过只是个名份而已,何必为其劳苦?」

      「但世人争一生的,不过也只是个名份而已。

      我很在意。

      我要让这昭昭天下知晓,没有所谓的正道,没有不可打破的定理。」

      林紫笙看似慕说这话时,总有些不同来。眉宇间毕刺的锋芒与不置妥协的执念,一如威凛飒飒地指点千军万马的叱诧吞吐。

      深埋下了所有的气宇,低声道,

      「慕,你不要为难我。」

      「这天下怀了如此相似爱慕的女子,怕是不止你我二人。

      相爱之心,却是有什么对错?

      天下不容它,我灵隍自是容下。」

      林紫笙摇头,只觉得似慕陷入到某种极端的偏激之中。

      「阴阳交合,是颠扑不破的天理。

      这份爱虽无对错之分,却有逆天之罪。

      无错,却并不是对等于理所当然。」

      似慕眉复皱,又挑开,又复皱,来往如此多次,终究还是没说了什么出来。将林紫笙贴紧身到怀里,

      「此事暂且搁下吧,日后再说。」

      林紫笙点头,她怀抱里温暖依旧,心中却无法抑制地有些不安起来。

      如是的过了数月,似慕的作息日渐规律了起来。处理政事操练兵马一如往常,没有再耽搁。除此之外,大部分的时间便是陪着林紫笙。她二人在一起粘腻了如此长久,却是一点都无厌倦般,反而彼此间的爱意较以往更深切了些。

      这日天气大好,在绵绵数日的阴雨后难得放了晴朗来。似慕携了林紫笙出皇城去游玩,也没有定向的目的地。似慕与林紫笙本都是不喜欢喧嚷的人,只捡了那些景致撩人的清静地方去便是了。

      两人玩累了躺倒在草丛中,心中疑惑的,过了这么久却还是觉得不真切。两个人能这样子一起,没有阻隔,没有他物的担忧,若是想的话,日日夜夜地厮守也没有关系。

      像经过了那么多的喧嚣劫难的惊涛骇浪后,渐渐驶进了安全的港湾,倦怠了那些飘泊流浪。

      如此连涟漪都平静地酣卧着,可以把每颗星都亮成灯火,每一丝空气凝成和风。让尘世的噪闹自去喧嚣,湖光山色自去清秀,只用彼此相交缠的指,围成一个小小的谷,纯粹只有自己的风雨和阳光。

      纵是落雪之夜,让寒冷凝结在无边的暗夜中,只一首暖暖的歌,低吟浅唱着。

      不期而至的幸福,美好如是。

      林紫笙却突然开口问了,

      「那些孩子们,都是些战乱的弃儿遗孤么?」

      稍稍地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似慕点头。

      「对于灵隍的事,我在千陵时也有所耳闻。只是无论如何都未想到人们口中所盛传的灵王,竟然会是慕你。」

      似慕不插话,等她未完的后话般,

      「但既然是慕你,却为何——为何——」

      「紫笙想问的,是憎恨着杀戮的我却为何在成为一国之王后,也对于征战如此执迷对么?」

      林紫笙被她戳中了心思,也便直言道,

      「累得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是你,收容抚养了他们的也是你。却不觉得是天大的讽刺吗?

      那些孩子日后,如若知道你的身份,对你不知该是怨恨还是感激。」

      似慕起身来,

      「成为一国之王,那并非我最后的目的。灵隍不过是我手上的利器而已,如同冢对于曾经身为剑士的我一样。

      我要的,是归于一统的天下。」

      林紫笙惊骇,怔得不知言语,不能相信此话竟会从似慕口中说出。

      似慕不理她骇然表情,继续道,

      「只要纷争存在一天,杀戮便不会停止,世间的苦痛也不会休眠。如能将这天下统于一处,最后的规则和例律,便将由胜者定出。

      那样就无需再有什么相争,也无需再有任何定律。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要付出如何代价惨痛。」

      「那却要赔上多少人的性命,离散多少骨肉至亲,斩断多少深心爱恋。

      此点你有想过么?还是如今事不关己,才可做得如此绝然?」

      林紫笙也较起了真,脱开平日里的柔弱姿态,词锋犀利强硬了起来,生生摆开与她对峙的情势。

      「说什么事不关己。正是因为我曾经深切地经历过那些苦痛,才不希望它们在这世间无限巡回地反复上演!」

      「那焱淼呢?即使是不征战,如若愔淅一般的话,也可保得一国的安宁。」

      林紫笙看她倔强,一时心中的那些疑问不解亦是翻滚,竟是不受控制开口全都吐将蹦落了出来。

      不寻常的缄默。

      林紫笙低眼睨到似慕的拳收紧了在身侧,隐隐地听得捏得咯咯作响。脸上是真切的愠恼表情,激得那鬓角的青筋都忍不住要爆裂出来。似慕明显地压抑了怒气,尽了可能地以平缓声调低声道,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些!

      何况——」

      似慕抬头,直逼看林紫笙的眼,眼中冷峻非常竟是要逼得林紫笙也不住要后退开去。

      「焱淼那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那不过是粉饰的太平,荒谬的假象。」

      林紫笙看面前如此从未见过的似慕,心中疑虑更重。自那夜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横空出世的灵隍,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似慕,已经真真地不似了往昔那个女子。

      明知不该再在此时此刻去问,然而此时不问,只怕是日后更没机会。

      林紫笙咬唇,沉声问,

      「暂且不说这事,我想知道的是,我离开焱淼后所发生的事。愔淅她人在哪里?」

      似慕不回答她话,话中咄咄,明显地带了逼迫意味反问道,

      「那你离开竹取后到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能一五一十地说了于我听?」

      林紫笙愣住,一时恍神,亦是未料到她问出如此的话来。脸色刹那改更,嘴角抽动几许,再无心言语。

      似慕看她脸上表情,也知自己适才语气重了,心中生些愧疚,上前拉她手,不料林紫笙向后缩让地避开。

      两人间拉了些距离,一步之遥不到,彼此孤立地站了。

      似慕嘴角弯起,笑得有些无奈,

      「你我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争吵的理由吧。」

      心中觉得蹊跷,未然看她二人,自上次出城回来后就似有些不同了。决明阁让出来与林紫笙住了,似慕在空青阁中批阅那些奏书,常常是不知日夜,累了便在空青阁睡下,也不回决明阁。

      亦是没见林紫笙去主动找她。

      未然猜到二人间定是因为何事在怄气了,想她二人情意深厚,本不该有化解不开的怨恨。如此的相思万千,待到聚时却是如此不懂得珍惜了么?

      这日来到决明阁外,听得阁中琴声,幽幽有些叹息,夹杂了无法言说的忧愁。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未然痴痴地听了,脑中萦绕,忍不住竟想有些泪滴下。突然屋内『嘭』的一声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未然忙推了门进去,看林紫笙在桌边坐了,皱了眉头,怔怔地看手指被断弦弹出的血。

      未然心慌,忙上前拿手绢包了她受伤手指,道,

      「灵王陛下要是知道了,不知又该如何的心痛了。」

      林紫笙笑,仿佛自语地,说不相干的话。

      「即使是再深沉浓烈的爱,会不会也有它命定的期限?」

      未然大惊,「竹王陛下,您——」

      林紫笙摇头,「我不过随口罢了。」

      怎么可能,对她刻骨铭心的爱恋,曾经以死相拼的决心,岂是淡淡的期限借口就可抹杀断开?

      只是在这不减不灭的爱恋附着上,那些渐多的裂痕,无谓的争端,再也回不去的心意交融澄透的彼此。只怕有天真的会成了崩天之势,撕裂了这份爱慕。

      而正是如此,才是真正的心痛难耐之处。

      「未然可劝动她么?让她罢黜了那些征战。」

      未然稍有些了然两人相争的缘由,边拿药酒擦她受伤的手指,道,

      「竹王陛下却是说笑了。若是她连您的劝都不听的话,我说的话又怎会有用?」

      似慕此时在空青阁中,批阅那些数不胜数的奏书,层层复层层,眉皱得一时一时紧,眼笔掠过飞快,亦像是绷得紧了的弦,奏着某首喘息不及的曲。

      眼中突然怔地,也似弦断,一时舒散,手中笔沉沉地落下,墨迹透了层层的纸背。

      心尖一痛,掷了那笔在地上。

      起身来推开门到阁外。这空气也是躁动,一阵阵的如灼,纵是夜深如此,也只是搅得人心烦躁不安。

      这世间尽是些虚情假意,诸多暗算,自己想着她该是明白些的。这身而为人的卑劣鄙薄,权利与欲念的野望交织,必将不断地引起这万世争端。

      曾经的自己以性命相抵证实过的,根本不是能够依靠着什么对于神灵的愚蠢膜拜,奖惩张弛的治与便能平息的。
      而只能遁着万年前兄长们的道路,兄长们所选择的,唯一的道路。

      在毁灭之上,重生。还这个世间一个清明,将它回复到混沌天地初开时的模样。

      而你亦是如那时,这数万年过去,仍是无法了然自己所想。

      难免的稍有些气丧。

      爱归爱,仍如那时一般未有丝毫减损,甚至经历了这百千轮回更深切了些。

      但只凭爱,是否有擎天的力,能在长长的阴夜来袭时也有耐心期待天光?这理由太不可靠,只怕是一条不可把握的渺茫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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