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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为我留下卢瓦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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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从现在开始,我们将走向不同的道路,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你将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彼此携手,在爱中成长,领悟漫长的一生。如果还有机会,我想我会很开心看到那样的你,当然,也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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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你没事吧?你看起连脸色很差劲。”科林面露担忧的神情。
“没事,”夏小川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他喉结上下滑动,说:“科林,我们回去吧。”
“嗯,你想回医院,还是茵第街?”
“医院。”
“……可是,现在赶回去好像快要下班了。”
“最近医院的伤员很多,晚上也需要值班的,我赶回去值夜班。”
“行,”科林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你进去后,我在外面顺便问了那个办事的,她说莱昂上校的庭审结果会在本周之内出来。……这件事情况复杂,你知道的,就算莱昂上校承认了罪行,科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成为了他的同伙,所以科莫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虽然惩罚会很轻。”
夏小川拴好了安全带,垂下眼眸,简单了回了句:“麻烦你开车了。”
科林发动了车子,“至少你现在是安全的,小川,还有赫尔曼医生,我听说他昨天已经被警局无罪释放,估计是莱昂派手下的人做了些‘工作’,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把他放出来……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科林,”夏小川身子往后缓缓靠在了车背上,“我太累了,想安静会儿,晚上还要值夜班。”
科林转头见他闭上了双眼,轻微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嗯,你先休息。”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极其的呛鼻。夏小川从前很少察觉到这一点,但今晚的嗅觉却出乎意料的灵敏,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负责接待军队伤员的地方专门设置在西边的住院楼里,那里环境安静,床铺资源充足,不会受到住院主楼的影响。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除了套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便是身着军服的士兵了。
夏小川虽然主修神经科方向,但对基本的外科知识也有一定的掌握,他和皮维被分在这一块区域,负责诊治这些被远送来的伤员。
此时,夏小川正在给一个手腕受伤的伤兵处理伤口,他的瞳孔黢黑,黑眼圈非常明显,嘴唇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脸色几乎和面前这位受伤的伤员一样苍白。
然而他的动作却很慢很轻柔。今晚送来的伤员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麻药,夏小川生怕把这位士兵给弄疼,于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当他终于为为士兵包上纱布,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仅如此,他额头上也冒出涔涔细汗,就连走路也是颤颤巍巍的。
皮维见夏小川这副样子,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靠,你手怎么这么凉?”皮维松开他的手,又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你发烧了!你自己感觉不到吗?”皮维大声吼道,对夏小川这家伙真是又无语,又无可奈何。
“是有点儿烫的感觉……”夏小川迷迷糊糊道,意识像掉入深海的一块石子,逐渐下沉,一片模糊。
“这哪是一点儿?我真是服了你了,温度这么高还能熬到现在,也不怕把自己烧熟……”皮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夏小川送到了休息室。
夏小川躺在沙发上,脑袋随意地耷在沙发背上,眼皮半睁着望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着:“全身上下都好烫,感觉快要被烧死了。”
“烧死也活该,”皮维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能为别人处理伤口,自己连发烧了都不知道,要是再等一会儿那不得人都烧傻。”
说完皮维把水递给他,又拿了些医院专用的降温冰块敷在了夏小川的额头上,“自己拿着敷,我先出去帮你处理掉那些病人。”
他盯着夏小川,在看到对方有意识地接住冰块往额头上送时,才安心地走了出去。
夏小川伸手按住额头上的冰块,连眼眶都热得发红,眼睛里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他缓缓合上眼皮,没过多久便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黏稠的东西覆盖在他的眼皮上。
这些黏稠的东西从眼角处挤出来,顺着苍白的皮肤流到了脖颈上。
他突然一个侧身倒在了沙发垫上,他扯开自己的衣领,试图让空气位浑身发热的身体降降温。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半边眼眸,耳廓红了一片。
夏小川伸手烦躁地将头发往脑后拢,眉头紧锁着,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他似乎已经被身体上的折磨搞得不省人事,痛苦至极。
然而没过多久,他留在头顶上的手便缓缓下移,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胸膛一起一伏,寂静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了破碎的,细微的呜咽声,到最后这种克制隐忍的呜咽又变成了近乎崩溃的抽泣。
抽泣逐渐填满了黢黑寂静的休息室,最后在崩溃中又逐渐归于平静。
第二天,夏小川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皮维劝他先休息一天再回来上班。
但夏小川很干脆的拒绝了,好像昨天那件事儿完全没发生过,他像往常一样在医院工作,甚至没给自己一点的休息时间。
皮维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仿佛自昨天那场高烧之后,夏小川就变了一个人。
除了有些沉默,不过毕竟他这个人本来就不爱说话。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夏小川给伤员看病,处理伤口,其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偶尔还能和病人开开玩笑,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愤。
甚至某天午餐的时候,他还对皮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来。
皮维看到这个笑,愣了一会儿,半天才若无其事懒洋洋道:“你今天脑功能终于恢复正常了,还能笑,我都不习惯了。”
夏小川脸上一僵,清了清嗓子,“那你今天的脑功能不太正常,所以一直僵着个脸?”
“我有吗?”
“嗯。很明显,皮维,我很担心你这副神情会吓到病人。”
“你别说我,你之前不老是一副……哎算了!我不跟你斗嘴。你今天看报纸了吗?”皮维快速地瞥了对方一眼,又收回视线盯着桌面。
“没有,怎么了。是和南方的战事有关吗?”
“不是……和莱昂有关。”皮维吞吞吐吐道。
“哦,是关于庭审的最终结果?”
“嗯。”
“怎么说,”夏小川喝了一口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至少不是死刑……但是时间也不短,就连科莫都必须在里面待个两年。小川,你还想听吗?”皮维紧盯着夏小川,试图从那毫无波澜的面孔上找出一些破绽和痕迹出来。
“有什么不能听的,皮维,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夏小川的目光像是平静的湖水,饶是皮维在怎么观察,也看不出底下的一点波澜。
皮维沉默着,用手上的叉子在桌面上写了个数字。
数字分毫不差地收进了夏小川的眼里。他垂眼落在桌面上,为了肯定这个数字是多少,他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
“小川?”皮维叫了他一声。
“在猜测的范围之内。”夏小川脸上扯出了一道笑来,不过这个笑却和他眼里的色彩异常的违和。
皮维收回了叉子,直勾勾盯着夏小川的脸,“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夏小川僵在原地,愣愣地回视对方。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说道,“皮维,实际上我和莱昂上校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这回换皮维愣住了,他拧着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你没撒谎?”
夏小川露出一丝苦笑,他突然想起见面那天莱昂最后对他说的一番话,他眼里涌动着淡淡的忧伤,像铅灰色天空下的云,
“我连为他悲伤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