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为我留下卢瓦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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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外下着大雨。
雨水敲在坚硬的玻璃窗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就像失去节奏的心跳，给人惶乱的错觉。
探视间内，莱昂上校坐在一侧，将话筒贴在耳边。他的眼神坚毅，淡淡的翡翠色瞳孔带有冰冷的色彩，如冰蓝色的湖底。
“上校，自从艾诺蒂小姐得知科莫和你的事以后，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最近也一直卧床休息，不过你放心，我专门找了医生为她治疗，现在情况在持续变好。你不用担心。”这是二等兵的声音。
“嗯，科莫呢？他只被判了两年，这两年对他来说应该很好解决吧。”
“是的上校，你猜得没错，科莫走了关系，估计花了一大把钱，所以他的刑期从两年变成了两个月。”二等兵顿了顿，“上校，最近科莫医院乱得厉害，医生和护士们罢工的罢工，离开的离开，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医院的那群老年病患也没人管，你看要不要找……”
“去找赫尔曼，他一定会帮忙的。”
二等兵嘴巴半张着，僵了一会儿，他原本没打算说赫尔曼这个名字。“好的，上校。”
“贝尔肯中将来最近来信了吗？”
“嗯，信件是昨天刚到的。”二等兵快速从衣兜里取出信封，抽出信纸就要就要念出声。
莱昂阻止了他，“不用念出来，说重点。”
“……是，贝尔肯中将在信里说，现在卡尔卡的战事非常吃紧，急需你的支援，他那边可以随时通过军事命令让卢瓦尔警方放了你，还让你尽快决定离开卢瓦尔的日期，越早越好。”二等兵快速浏览信上的内容，总结了这几点内容，说完便皱眉看着上校，
又说：“上校，最近卢瓦尔市公立医院转来了许多伤员士兵，都是从南方战场上送过来的，我从那些士兵口中听说，这场战争确实很棘手。”
“你现在立刻给贝尔肯中将回信，告诉他我们明晚就启程。”
“是的！上校。士兵们都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上校你一声令下。”二等兵思考一会儿，看着莱昂，“那艾诺蒂小姐那边怎么安排？需要二等兵告知他一声吗？还是……上校你明晚会回家亲自和她道别？”
“不回去，”莱昂偏头看向窗外的雨水，一字一句道：“我们带上她一起走。”
“一起走？上校你的意思是”二等兵困惑地看了眼上校，又快速的收回视线，垂眼，“可是战场上更危险，上校。”
“我知道，”莱昂森然道，向二等兵下命令，“你明天准备好离开卢瓦尔的车辆和士兵团，再专门找一辆车安置好艾诺蒂，还要带上一位信得过的医生；最后给我准备一辆单独的车，我自己开车。”
说完，莱昂又补充：“如果艾诺蒂问起你，你就告诉她一切都是我的注意。总之，无论你采取什么措施都要把她带上车，听懂了吗？”
“是的，上校。请问上校还有什么吩咐吗？比如……”
“没有。”莱昂眼尾逐渐收窄，居高临下的盯着对方。
这份强烈的压迫感自上而下传来，让二等兵禁不住打了个细微的寒噤，他再次觉得是自己多操心了，于是快速点了下头，离开了这里。
卢瓦尔的这场雨持续下了一天一夜。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整个秋天的寒意，毫不吝啬地落在卢瓦尔的每一个街角，每一座楼房。
协和广场上的白鸽在街角缩成一团互相取暖，它们白色的羽毛上沾着雨水，空洞的眼睛望着雾蒙蒙的雨天，偶尔发出一两道绝望的叫声，在街道上缠绵回绕；亚戎上的罂粟花早已被这场大雨冲刷成一片红海，海水是血的颜色，触目惊心的红……
而卢瓦尔市立医院内部，在这场劈里啪啦的雨声包围之下的还有伤兵们的哀嚎以及痛苦的呻吟。
护士和医生们忙得不可开交，人群在走廊上匆匆来去，要么是沾着鲜血的军队制服，要么是一身雪白的白大褂。
在距离市公立医院几千米之外的地方，一辆深绿色的车辆停在警察局的大门口。
几分钟后，一个身高颀长的身影从警察局的门口大步向那辆车子走去。雨水落在他浅金色头发上，衬出雪白的皮肤还有一双阴鸷到可怕的眼睛。
莱昂坐上了副驾驶位，沉沉道：“走吧。”
二等兵点了下头，一踩油门，车子在大雨滂沱中撕开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快速离开了这里。
车子在大雨中一路急行，径直向卢瓦尔的南方驶去。
十分钟后，在一片模糊的夜色中，莱昂透过模糊的车玻璃看见了前方整齐排列的十几辆越野车。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一道声响，车轮在和地面摩擦中卒然停下，二等兵转头道：“上校，所有的士兵都在这里了，还有艾诺蒂小姐，她在最前面的那辆车子里。”
“嗯。”
二等兵发现上校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好，这种陌生的神色让他顿时失语，他感觉上校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这么一个字来，这个字里面还压着太多让他感到恐惧的情绪。
不过，二等兵并没有再开口问什么，他再次踩油门，将车开在了十几辆越野车的前方。紧接着，这十几辆越野车便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一同往卢瓦尔的南方驶去。
雨水越来越大，汇成连绵不绝的流溪在车窗上流动，二等兵勉强借着车光的亮度在黢黑的夜里行驶。
从夜空中俯瞰这条笔直的通往南方卡尔卡的大道，就像有一束强烈的灯光在黑夜中撕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这道伤口在夜里快速前进，带着刺耳的声响。
二等兵用余光都能察觉到上校那森然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他感觉车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度，尤其是从他右边传来的强烈的压迫感，导致他握方向盘的手都紧了。
车内的气氛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的坚冰，冻得二等兵呼吸变慢。
“停车。”
突然地，二等兵听见了自右耳传来的冷冷的声音。他像是等了很久似的，快速踩下刹车。
坚冰终于破了。
“你下车。”
上校的声音像是一个冰块。二等兵动作迅速地推开车门下车，接着他目睹莱昂上校从副驾驶位上下来，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位的位置。
在车门被关上的前一秒，莱昂停下了动作，沉沉道：“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他们先离开。”
说完便砰地关上车门，车身迅速调转了方向，风驰电掣般往来的方向驶去。
二等兵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愣了半天。
越野车在漆黑的雨夜里开往卢瓦尔市中心，最后在卢瓦尔市公立医院的位置停下。
在距离医院大门几百米处，莱昂近乎僵硬地坐在驾驶位上。
循着他的目光往车窗外看去，医院大楼外白色的砖块在夜色中呈现白茫茫一片，每一层楼透出昏黄的灯光，那是冰冷的雨夜里唯一带给人温暖的东西。
莱昂将僵硬的身体逐渐靠在车背上，两手紧紧的握住了方向盘，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突出。
视线中，他看见医院门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男女老少离开，在不同的方向道别。
然而他直勾勾地看了十分钟，也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最后在医院大楼里的灯光逐渐暗淡，一层接一层地尽数熄灭之后，他才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夏小川和皮维一同出现在医院的门口，他们并肩走到旁边的路口，站住，各自撑开了一雨伞。
路灯下夏小川的背影骨瘦如柴。为什么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皮维，怎么还是一副形单影只的样子呢。
莱昂坐直了身体，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握成了坚硬拳头。从车内的角度他只能瞥见夏小川的侧脸，眼皮几乎是强撑着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身影，就好像此时此刻，所有的事物都不存在，眼里再也放不下其它的任何一样东西。
外面在下雨，他却觉得自己浑身热得厉害，就好像一把火在他身体里，烧着骨髓和血液，快要烧烂了心脏。
皮维转头离开了路口，夏小川继续往前面的方向走去。
莱昂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路开车跟着夏小川来到了茵第街，最后他在茵第街的十字路口停下。
莱昂目睹夏小川走进街区的小院，上了楼道，最后在三楼那个房间内的灯光亮起时，确定他回到了家中。
他抬眼看着三楼昏暗的灯光，想象夏小川回到家洗漱或者直接疲惫地躺上床的样子，最后他喉结上下滑动，缓缓将头靠在了车背。
目光空荡荡地，毫无聚焦，在聒噪的雨声中，在巨大的沉默之中逐渐暗淡，变得白茫茫一片。
雨刮器一遍又一遍的拨开厚厚的雨水，雨又不停的落下来。
三楼的灯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为我留下卢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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