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心动》伏朱鱼

9、第 9 章

　　清晨，楼问月迷迷糊糊从被窝中醒来，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忽然，昨晚断片之后的胡言乱语一股脑涌上来。

　　三秒之后。

　　空旷的卧室传出一阵尖叫声。
　　要死了！楼问月没有那一刻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

　　喔对了，我的手机！
　　她想起手机，连忙打开手机屏幕，翻到通话记录那一栏，陈明月三个字明晃晃地显示在最上方。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她以为那都是梦境，但手机上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她昨晚喝醉之后，冲动上头的给陈明月打电话说明天见面的事.....
　　好像陈明月还是秒回的信息，还附上了明天见面时餐厅的名字。.

　　——叩叩
　　池慕清沉的声音透过实木穿进来，“姐姐醒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楼问月羞愧地捂着自己的脸，躲在被子下，模糊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吃，我一会再出去。”

　　要了命了。
　　楼问月觉得自己简直无法面对他，昨晚还问了那种不礼貌的话，她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好。”池慕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

　　楼问月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这才泄气地撩开被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走去卫生间。

　　等洗漱好之后，她脚步轻轻地溜去客厅，企图将早餐端回房间内吃，以此逃避窘况。

　　但不巧，在计划即将成功时，碰上出来倒水喝的池慕。
　　手瞬间转了个弧度，僵硬地打了声招呼，干巴巴地说，“这么巧，你吃了吗？”

　　池慕抬眉，端着杯子径直朝她走过去，话倒是转了个弯：“还没，姐姐要不坐下一起吃？”

　　没吃！
　　楼问月才不相信，但也不好多问，也不好下他面子溜回去，只得客气的说，“啊好，坐下来跟我一块吃吧。”

　　池慕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一如一开始来她家时坐的位置。

　　她拿起一个饭团，眼神飘向桌面上，小口小口的咬着，挣扎地开口，“那个，那个什么，昨晚对不住了。”

　　池慕问，“什么？”
　　楼问月：“......”

　　楼问月不信他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算了，不记得也好。”
　　楼问月说。

　　池慕笑笑，向她解释，“昨晚的事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对这些话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楼问月将油条撕成一截截的放在粥碗里，问：“我昨晚，没有跟你说一些我的什么事吧？关于我父母什么的？”

　　池慕毫不犹豫的答，“没有，姐姐你什么都没有说。”

　　楼问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那就好，没说就好。”

　　声音很小，微弱到池慕险些没听清她的话。

　　吃完早餐过后，楼问月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叮嘱池慕说，“今天我有事，可能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你记得先吃。”

　　池慕抬头，朝她微笑应道：“好的姐姐。”
　　然后看着她开门走出去，才继续低下头写字。
　　只是，笔在动，心思却不在此处。

　　片刻，他反应过来，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两笔轻轻划过纸张。
　　纸张上面是无意识留下的字，那三个字写满了这一小片空白的面积。

　　笔尖继续划动，望过去，赫然是对他极好的姐姐的名字。
　　楼问月。
　　楼问月......

　　楼问月站在电梯内，兀自发呆着。手机振动个不停，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楼问月注意到。
　　她此刻，烦恼的是，一会就要同楼书华夫妇，也就是她的父母见面了。

　　她没有他们的微.信。只有一个她永远不会拨通的号码。
　　仔细想想，楼问月也不怎么明白，她和他们如今怎么就走到了这样一个水火不容的境地。

　　－－
　　此时的楼问月已经坐上出租车，这个时间点的交通没有上班点的拥堵，因此，出租车到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家偏清静的家常菜餐厅，想来他们安排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从小他们姐弟两就没怎么吃过来自爸妈炒的家常菜。
　　他们总是争吵不休，到饭点时也不会想着给饿肚子的他们煮饭，只会扔下一张现钞，让楼问月带着楼云白出去随便买点东西吃。
　　那时候，楼问月与楼云白最经常吃的就是肯德基，楼问月至今不愿意再踏进肯德基一步。

　　她在门口做了好一阵的心里预设，才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去，就能看见楼书华与陈明月的位置，他们选的位置十分明显。
　　楼问月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他们正低头看着菜单。
　　楼问月距离他们只有几个餐桌的距离，饶是如此，楼问月也依旧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争气点楼问月，没事的，见一面而已。

　　旁边路过的一个服务员看她站在原地不动，主动上前问是否需要帮助？

　　楼问月说‘不用’。

　　随后，她缓缓走过去。
　　白色的椅子被拉开。

　　陈明月离得最近，她看见一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在她眼前出现，她猛地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儿楼问月，骤然间，眼前起了雾，张口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句哽咽声。

　　楼书华不明就里的也跟着抬起头，发觉眼前人是谁后，也几乎跟陈明月一个反应，不过他忍住了，大男人在这哭实在太丢人了。

　　陈明月用手抹了下泪，欣慰地笑了下，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来了真好，来了真好啊。”

　　楼问月假装看不见他们的反应，只生硬地‘嗯’了一声。

　　楼书华把菜单推过来，眼神慈爱的说，“你看看你想吃些什么，爸爸记得你以前最爱吃的就是鱼香肉丝了对吗？”

　　楼问月不说话。

　　气氛尴尬起来。

　　陈明月见气氛不对劲，立刻拿起另一份菜单翻看起来，自然的说，“都多久了，问问肯定变口味了，这的烤鸡不错，我们先点，上了再说。”

　　楼书华赶忙迎合陈明月说的话。

　　这时楼问月开口了，“我不吃烤鸡，小时候鸡肉吃腻了。”

　　楼书华怔住，陈明月反应极快地说，“行行行，那就不点了，咱们看看别的。”

　　他们互相看着菜单，还时不时问下楼问月的意见，也不管楼问月的态度冷淡。

　　很快，菜单交给服务员。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三人又沉默住了。

　　楼问月反应淡淡地盯着手机，陈明月与楼书华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

　　但很快，楼问月收了手机，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她这问句细听还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陈明月是个敏感的人，她敏锐的感知到楼问月的排斥，眼圈又红了起来，“你就这么想爸爸妈妈离开这里，离开你身边吗？”

　　楼书华轻拍她的后背来安慰她。

　　陈明月缓了下情绪，说：“我知道，你怨我们，怨我们让你失去了弟弟，可我们也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啊！我们是有错，可已经没有弥补云白的机会了。但我们还有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问问，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爸爸妈妈一次弥补的机会，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吵架而不关心你了。”
　　“好吗？问问，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楼问月听完沉默了一会。
　　陈明月紧张而焦灼地看着她，两只手将楼书华的手掌捏得渗白，但他们没什么心情顾得上这个，只一心等着楼问月的答复。

　　但是，楼问月却是摇了摇头。
　　这反应仿佛在给他们宣判死刑，陈明眼神瞬间灰暗，脸色苍白，楼书华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楼问月语调缓慢，“我想了很久，但我无法接受你们突然对我的好，每当你们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到楼云白，他死掉的时候，孤零零躺在太平间的样子......”

　　她假装没看见对面两人因为她的话越发苍白的脸色，而是继续慢吞吞的讲：“我觉得他是怪我的，但是这份折磨太痛苦了，我必须要让你们也承担，他的死亡你们也有原因，他必须也得怪你们。”

　　“既然我们都是那个凶手，又何必背着他还在一继续仁善的生活呢，我怕他会被我气死，再上来找我们，就让他安安心心的离去吧。”

　　最后那句话，楼问月是笑着说的。

　　陈明月肩膀抖得越发厉害，双手捂着脸，泪水不断从手指缝隙间溢出。

　　楼书华叹了一口气，“问问，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他没说完的话，他说不出口。

　　楼问月指关节叩了下屏幕，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点，然后向他们抱歉的说：“十分抱歉，这顿饭恐怕是不能陪你们一块吃完了，希望大家都过得好。爸爸妈妈再见。”

　　说完，起身毫不留念地往门口走去。
　　身后的两道视线依旧跟着她而移动。
　　直到门开开合合，消失不见。

　　走出这家餐厅，她从包里拿出墨镜，遮住红透了的眼圈。
　　而后，她大步朝前。

　　高跟鞋发出与地接触过后的响声。

　　她吸了吸鼻子。
　　这个太阳，实在是太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