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心动》伏朱鱼

8、第 8 章

　　池慕搬进楼问月家里也有快两个星期了，在楼问月的坚持下，他没有回去原来的摊子卖东西，就怕那群人又过来找他麻烦。

　　而楼问月接了个项目，待了两个星期，下午刚到机场，正准备赶晚上的航班。
　　在找登机处的路上，她接到叶蓝秋的电话。

　　叶蓝秋问：“那小子真的搬到你家去了？”
　　楼问月说：“是呀，不然就要露宿街头了。”

　　叶蓝秋啧了一声，“姐妹，你这件事真有点欠缺考虑啊，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楼问月沉默。

　　继而笑了下，说，“不会，我已经想清楚了。资助学生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没钱。”

　　叶蓝秋也笑，“得嘞，知名大触说话就是有底气啊。诶对了你爸妈最近又打电话给我了......”
　　“你看，你需不需要给他们回个电话...？”

　　叶蓝秋用近乎委婉的语气劝说着始终执拗而不肯回家的楼问月。

　　毫无疑问的是，她态度坚决的表示否认：

　　“不要，我不想见到他们。”

　　又是一个不出意料的答案，叶蓝秋暗自叹了口气。

　　这一家人就跟势同水火一般，连最勉强的沟通都得通过她来实现。
　　也罢。

　　叶蓝秋放弃劝说，“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来个信息。我去接你。”
　　楼问月笑着嗯了一声。

　　楼问月挂了电话，开始准备登机。
　　飞行时间不长。
　　楼问月这两个星期脑神经都绷得紧，一上机坐好之后便睡了过去。

　　下机之后，她回了个信息，便在机场等待。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来。

　　她打开，颇有些意外的挑眉。
　　池慕：【姐姐您什么时候回来呢？您想吃什么？我可以提前准备好。】

　　这一长串的话让楼问月心里头暖洋洋的，也忍不住笑自己，人啊就是这么容易被感动。

　　她低头打字，还没打完，耳旁传来几声哔哔的声音。她抬头望去，车里探出半个头，是叶蓝秋，正朝她招手：
　　“还愣什么呀？快过来呀！”

　　楼问月摁灭屏幕，拉着行李箱往车上走去。

　　－－
　　池慕坐在家里，鼓起勇气打开属于楼问月的聊天框，字字斟酌，斟酌到反复润色之后才发出这几句话。

　　发送完毕之后，他眼睛也不敢眨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亮着的手机屏幕。
　　一秒两秒，聊天框的上方显示出几个字。

　　——对方正在输入中

　　呼。
　　池慕长久的舒了口气。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来，脸上布满希冀的神采，手机更是捧起来，那架势就好像手中的这个东西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但等了一会，不仅没等来回复，就连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也消失不见。

　　页面没有动静。
　　什么都没有。

　　肉眼可见的，少年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泄得一干二净，整个人萎靡起来，却还是不敢关掉屏幕。

　　－－
　　关上车门，叶蓝秋一把捏上楼问月的脸颊，上下蹂躏。
　　“好宝贝，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

　　楼问月有样学样，也学着叶蓝秋的动作，也捏上叶蓝秋的脸蛋，“既然叶同志这么想念我，那今晚的火锅我请客，你来付钱咯。”

　　叶蓝秋松开手，整个人弹开，还夸张的喊，“不是吧，楼问月你居然一回来就宰我，你没有心呐！”
　　楼问月大笑，“那你到底给不给宰！”

　　叶蓝秋睨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成成成，今天啊，就让楼问月小姐吃个快乐的晚饭。”

　　“得嘞，还不赶紧开车，想饿着你尊贵的楼问月小姐吗？”楼问月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蓝秋说不过她，举手投降，发动车子。

　　楼问月重又打开屏幕，将那段未发出去的话按了发送键。

　　－－
　　手机忽的振动一下，池慕眼睛亮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却在下一秒，光亮被熄灭。

　　楼问月回：【不用啦，要和朋友吃饭，晚点回。】
　　池慕抿唇，手停留在按键上，来来回回的删减，最后也只是发出一个字。

　　－－
　　楼问月看着绿色消息框，简短的一个字。
　　他回的：【好。】

　　楼问月自然是不知道就这简单的一个字符也是经过一番挣扎才想出来的话语。但不置可否的是，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当成聊天终止的信号。

　　叶蓝秋问旁边在盯着窗外发呆的人，“想吃哪家呢？市内新开的那家火锅听说挺好吃。”
　　楼问月懒懒打了个哈欠，“都行。”

　　叶蓝秋收回视线，方向盘拐了另一个弯，径直往市区内驶去。

　　－－
　　“问问，你想好了吗？真的不再见伯父伯母他们了吗？”
　　“他们跟我说，以后就定居国外，就不回来了.....”
　　“还说，想最后见你一面......”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也不想你留下遗憾。”

　　楼问月安静地坐在小区内的长椅上，望着天上的半轮弯月出神，叶蓝秋在吃饭时说的那一番话此刻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究竟要不要去？该不该去？

　　楼问月坐这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答案到底选什么......

　　楼家父母可悲却又奇怪，他们在争吵离婚的过程中失去了楼云白，但最后却奇异的保住了原来岌岌可危的婚姻，甚至想更进一步，保住楼问月。

　　楼问月是他们仅剩的、唯一的孩子。

　　可楼问月始终无法原谅他们，那是对楼云白的背叛，更是一种加剧痛苦的过程。她只能把一切悲剧的源头挪移到楼家父母的身上，她不敢独自一人承担这一切。

　　想清楚了，楼问月就止不住地笑，肩背颤动，夜空划过发光的飞机，脸颊突然感受到凉意，再伸手一抹，满手湿润，眼眶通红。

　　她笑自己，很自私，也懦弱。

　　夏夜的风不同于白天的燥热，刮过时总有一阵万籁俱寂的舒畅，而与这阵风带过来的还有一个人，少年身上带着夏夜清柠的香气，在她身旁坐下时，味道尤为清晰。

　　她依然抬头望着夜空，忽的偏头一笑：

　　“要一起看月亮吗？池慕。”

　　池慕手一抬，递给她柔润的纸巾。

　　楼问月盯着纸巾好半晌，这才接过来。

　　池慕也学着她刚刚的样子，仰着头，虔诚地说，“月亮就算残缺了也依旧漂亮。”

　　“你想劝什么？”

　　池慕摇摇头。

　　楼问月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想转移话题，于是她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下来做什么？怎么还不睡呢？”

　　池慕转过头，眼睛清亮：“在楼上看见了您的身影，就想过来看看您。”

　　楼问月听着语气颇有些不满，“你怎么老叫我尊称？太生分了，以后咱们可就是姐姐跟弟弟的关系了，以后别这么叫。”

　　“对了，我问你，你父母呢？”
　　“你恨你爸妈吗？”

　　或许是喝了少量酒的原因，酒精使得楼问月的敏感神经断触，反应变得迟钝，就连这样明显过界限的问题都没反应过来。

　　池慕反应淡淡，看着此时眼神有些迷蒙的楼问月，平静道：“我没有家人，至于他们，或许已经死了吧。”

　　楼问月呵呵笑，“他们死了？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也好可怜啊......我那整天闹离婚的爹妈啊，要去国外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去见他们....我想见...不对！我不想！才不要见他们呢，要是见面了楼云白就得恨我了。”

　　她下定结论，“所以我不能见他们！”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该不该见他们？！”

　　池慕忍住想伸手拨弄碰到楼问月嘴角发丝的冲动，眼神柔和：“去吧，见一面也是好的，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楼问月酒量浅，酒意上了脸，脸颊红红的，瞪着他，“不见不见，烦死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把一旁的池慕吓到，连忙起身想稳住她。

　　楼问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一个握拳，有如忠诚的宣誓：

　　“算了，见就见吧。楼云白肯定会明白我的。”

　　池慕跟着点头，低声安慰她，“会的，楼云白什么都明白，你是他姐姐，他永远爱你。”

　　“永远爱我 ？”楼问月皱起眉头，手上使力，顷刻间用力撞他，“闭嘴，你又不是楼云白，他讨厌我才差不多。”

　　池慕踉跄几步，视线流失，又担心她摔倒，稳下身形后连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她，又颇有些无奈的叹气，“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楼问月语气生硬，“不想跟你多说，上去睡觉！”
　　说罢，甩开他的手，摇晃着步伐晃晃悠悠的往电梯走去。

　　池慕依旧无奈，立马跟上去，生怕她哪一会就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