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沙》花曜

9、第 9 章

　　陆青云开始一点点清算太后一党。
　　若不是那天被我撞见了谈话，恐怕清算还不会那么早的到来。也许不是碰巧，是他计划好了的，故意把我送进死局，逼我作出抉择。
　　太后母家为林氏，林氏在当年也是名门望族，可自从陆青云得势之后，便走向衰败之势。我猜，当初太子和陆青云分庭抗礼之时，他们便做好了养傀儡皇帝的准备，不准连让太后垂帘听政的打算都有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没料到陆青云追随者如此众多，连老太傅都站在他的阵营来，只能转移目标，重新拟定计划。
　　计划再周密又如何？终究跑不过陆青云的手掌心。
　　陆青云的清算不只针对太后一党。几乎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世家，开始通通被他打压。如此，我便更担心阿爹来。

　　白家虽然一生清正廉洁，但从从爷爷的荣国公开始，父亲的一品大员，子琛的护国将军，文官武官，兵权在手，很难不引起注意。
　　人生最可笑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所以当子琛冲进我殿中时，我就知道，我最不想看见的还是发生了。
　　“阿姐，阿姐，不好了！”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阿爹被查到与太后有关了！”
　　我连灵玉都没让跟着，一个人快步跑向养心殿。我害怕，要是慢了，会不会或许赶不上看阿爹最后一面。
　　“陆青云，你给我出来！”我推开殿门，不顾阻拦我的太监宫女，“陆青云你出来见我！”

　　那些太监宫女都只把我当成一个笑话看，想着皇后早已不是当年，皇上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自己还在这边无理取闹。又忌惮我的皇后之位，只能劝着我别进去。
　　他们没想到陆青云真的出来了。
　　“皇后来我殿中做何事？”他云淡风轻地问，好像没有将我的父亲抓进牢中一样。我双目猩红地看着他：“家父从未做过谋权篡位之事，不过是被林氏叫入慈宁宫，你凭什么抓他？”“朕说有做过便是有，若是没有证据，朕又为何要抓他？”他回看我，眼神陌生的让我直冒冷汗，“皇后可知，后宫不得干政一说？”
　　我愣了愣，突然笑了：“青云哥哥，让我去见见我阿爹吧。”他神色一顿，似乎是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而感到不适应。
　　“让我去见见我阿爹吧，反正都是最后一面了。”我说，“无论怎样阿爹都会死不是吗？不是这样，也会是像太妃娘娘那样，反正青云哥哥总是会找到理由的。”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他青云哥哥，嗓音甜到发腻。陆青云声线稍有颤抖：“来人，皇后病了，把皇后带下去。”
　　“青云哥哥，让我去见我爹爹啊，我好想我阿爹呀。”他们抓住我的手臂，带着我走。我也不挣扎，任由他们带走。
　　我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陆青云，多可笑啊！谁人不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可真是算的好好的。多可笑的仇恨啊！你不过是个宫女的儿子，凭什么高高在上！你的一路平步青云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们使劲拉着我往殿外去，殿内还回荡着我的狂笑声和骂声：
　　“陆青云，你害死你生母，算计你父亲，从兄长手中夺位，限制陆远信摄政王之权，杀死你养母，现在还要来害死扶你上位的正妻的父亲。白眼狼的心都没有你的这般黑，你就为了那么可笑的仇恨，要那么多人遮掩住你肮脏的过往！”
　　废后干什么？这皇后当的难道不是个笑话吗？这宫中难道还必须要废后才能证明皇后早已不得势了吗？

　　他还是放我去见了阿爹。
　　我跟阿爹隔着铁栏，一个一身华贵，一个衣着褴褛，但都是沧桑之态。“阿爹……”我泪眼朦胧，“孩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曾去看你一眼。孩儿知道您是被冤枉的，孩儿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阿爹摇头，脸上尽是痛苦：“为父对不起你啊阿嗣，爹没有被冤枉。”“不可能！”我失声道，“怎么可能……”
　　“爹这一生只后悔两件事，一是让你嫁进宫中，二就是让陆青云出生。”他颤抖着说。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一道雷劈到了我的头上。“是我让人给先皇下了迷情散，是我帮的先皇后啊。”他说。
　　我没有母亲的记忆吗？模糊印象，只记得她带着我和子琛玩的片段了。只隐隐约约记得母亲是个很美的人，无论是姿态还是言谈，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样美的一个人与我爹相爱了，诞下了我与子琛。
　　当时会有多少人觊觎我，当年也就有多少人觊觎我阿娘——先皇就是最丧心病狂的一个。
　　爱而不得，便成了恨。
　　阿娘就被他折磨致死。所以阿爹就恨他。所以阿爹就狠下心答应了先皇后，下了药。
　　我突然陷入迷茫，不知道应该恨谁了。恨父亲？恨先皇？恨太后？不是不知道该恨谁了，是要恨的人太多了，已经不知道应该先恨谁了。
　　看来，我跟陆青云一样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