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沙》花曜

3、第 3 章

　　大婚前几日，阿爹敲开了我的门。
　　我知道，将要嫁入宫中，阿爹定有许多话要向我说，嘱托我。
　　“阿嗣啊，宫中人心险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父亲替我梳着发，“受了委屈，爹一定替你出头。”我笑着对着镜子里的阿爹讲：“青云哥哥才舍不得让我受委屈呢，阿爹您可别乱操心啊。”阿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住了嘴。
　　梳完发，阿爹不便在即将出嫁的女儿处多留，只是走之后最后嘱托了一句：“要时常回家看看啊。”
　　我笑着应了，却未曾想，下次见面，竟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与陆青云自从第一次相见后便时常书信往来，即使大婚将至，他也不忘写信给我。有时是宫中趣闻，有时是关心，有时只有类似于“天凉要添衣”的简短几个句子。
　　如此种种，我以为陆青云是真的心悦我的。
　　也有可能是心悦过我吧。

　　婚日，宫中热闹非凡。我偷偷掀起盖头，往轿外的陆青云看了一眼，他似乎捕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朝我翩翩一笑：“娘子莫要掀盖头，阿嗣今日沉鱼落雁，我可一点儿也不想被他人望见。”灵玉听见他说的话，连忙合上我的红盖头。“小姐你可别皮，大婚都是有礼俗的，这盖头必须得是洞房时夫君给掀开的。”灵玉按住我的手朝我说。我听着“娘子”“夫君”的词，羞红了脸。
　　跟着礼俗一步一步来。每进行一步，我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怎么我就这么容易地就嫁给了心仪之人呢？那是多少姑娘不可求的事啊。当时我太单纯，没有多想，只认为是皇帝给爷爷的面子罢了，如今一想，又是声声叹息。
　　红帐厅堂，烛光曳曳，好不暧昧。陆青云握紧了我的手，抚着我的脸颊，叹道：“当真是得偿所愿。”我冲他眨眨眼，搂住他的脖颈。“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在，”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红烛摇曳，帘影迷蒙，身影交叠，暧昧丛生。

　　过了门，进了王府，熹贵妃时常来看我。然后我才知道啊，原来我嫁进来如此容易的真相。皇帝曾经答应过阿爷，我们阿嗣不求一生富贵，但求平安喜乐，若能远离世俗纷扰便是极好了，还请皇上答应老臣，别将皇位之事靠近阿嗣啊。同时，熹贵妃又在皇帝耳边吹吹风，我嫁进来便就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了。
　　我终是辜负了爷爷的愿望，卷进了权谋中，成为了一步棋子。
　　除却熹贵妃，经常来看我的还有八皇妃顾云笙。八皇妃是我见过除已逝的娘亲外最温柔的女子了，她总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八皇子风流成性，不常在宫中，她也乐得清闲，整日只需整顿整顿皇府事务，调节各妾室不生矛盾就好了。
　　顾云笙是我在宫中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我天天在宫中作乐，好不自在，陆青云也总是陪我。我喜欢杜鹃，他就在院子里种满了杜鹃花；我喜欢玩些市井玩意儿，他就陪着我在后院掷骰子；我喜欢穿漂亮衣服，他就经常给我弄来好看的料子……
　　乞巧节到了，陆青云带着我偷偷溜出宫。
　　我们戴上面具，在热闹的街市穿梭。“青云哥哥，我们去放花灯吧！”走近河边，我开心地朝他讲。他牵住我的手，嗓子里还藏着笑意：“那你可要跟紧了夫君，别掉到河里去。”我偏头，赌气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日子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有天我用膳时，不知为何有些作呕，传来太医一瞧，原是有了身孕。
　　我高兴地让灵玉去转告陆青云，我以为陆青云跟我一样高兴，谁知道笑容里暗藏的全是锋利的刀子。
　　“若是姑娘小字就唤作音儿。”我靠在陆青云肩上说，“男孩的话……”他接过我的话:“就叫司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年方十七的我还以为以后的日子就像现在一样幸福，谁知啊，幸运总不会在我头上停留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