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录》八月有浮栈

4、天上来少年成兄弟， 杜鹃泪妖斩薄幸郎。（中、下）

　　昊穷桑大快朵颐，桌上已经是杯盘狼藉，他打了一个饱嗝，对着月色看起风光来。目光忽然看到海里，又猛抬头看了看天空。
　　“不对，船影有问题！”
　　还未等他细想，但听得楼下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度骇人的东西。
　　昊穷桑将已经挂在墙上的剑隔空吸到手里，大步流星的冲出楼去，却见到轩辕集也打开了房门。
　　“昊师弟，楼下危险！请止步！”
　　昊穷桑看了一下他又看了一下楼下。另外一个轩辕集将那个渤海王子护在身后——只是两个人虽然形貌相同，却有不同的气息——另外一个轩辕集显得杀气极重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冷酷。
　　在冷酷的轩辕集的旁边是早些时候对他拔剑相向的两个护卫。三人拥着渤海王子，正往船另外一边的楼梯退去。
　　“柳叶分身？”，昊穷桑脱口而出。
　　昊穷桑虽然没有修习过任何分身的法术，但对于柳叶是如雷贯耳的。在道家，柳叶是一个圣物，象征着不灭的重生，比如观音菩萨的净瓶里面就是柳叶——这世间有没有观音另当别论——但在昊穷桑看过的道门典籍中，光柳叶幻化的法术就有上百种，而且修习起来非常的刁钻古怪，几乎成功的都成了独家秘术。
　　不过，多数的道士还是将柳叶写上“赦令”去烧那些难缠的鬼怪——这非常像人类高手里面草木刀剑皆可以为武器的自傲。
　　像轩辕集这样直接化成自己的实在是少见！
　　“高郎，你说杜鹃花开就会回来娶我的，为什么失约——？” ，一声凄厉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打破了昊穷桑脑中的翻书——
　　“啊鹃，你就别缠着我了，我们人鬼相隔，而且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那个渤海王子神色慌张的辩解道——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好一个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就可以要了我的身子，抛弃我们的孩子，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还把我们母女活活埋在海边的盐田里，任由海盐风干我们的尸体？”
　　“我去，这也太狗血以及人渣了吧，这渤海王子看来是没什么帮的必要了呀？轩辕兄你不会助纣为虐吧！” 昊穷桑对着身旁的轩辕集道。
　　“昊师弟，倒也不必这么快就下判断，你先看看对面是什么再说！”，轩辕集苦笑的辩解道。
　　昊穷桑调皮的将剑鞘旋转了几圈套在剑身上，几乎飘一样的移动了几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通体冒着黑气，明显有两条辫子，扇动着翅膀的东西抱着一颗已经没有肉的人头在说着话。
　　“这是？——”，昊穷桑问。
　　“讹蛇！——” ， 轩辕集答。
　　“喔——，没听过——，是讹兽的远房亲戚吗？” ，昊穷桑问。
　　“不清楚！——”，轩辕集答。
　　“有毒？——”，昊穷桑问。
　　“有——”，轩辕集答。
　　“致命？——”昊穷桑问。
　　“没被咬过，不知道——”，轩辕集答。
　　“需要帮忙吗？——”，昊穷桑问。
　　“需要！——”，轩辕集答。
　　“怎么帮？——”，昊穷桑问。
　　“请师弟不要话说半句要了师兄的命，一次性问完可好？”
　　“喔，我以为师兄乐此不疲呢，那我先下去看看最底层的船工们是什么情况？”，昊穷桑一个箭步，脚尖一点，顺着自己房间的窗户跳了下去。
　　轩辕集拿出一把柳叶，化成一把先天钱眼剑，也向那只讹蛇砍去，客仓里面一阵噼里啪啦、鸡飞狗跳。
　　昊穷桑，围着楼船飞了一圈，发现，所有的船桨全部停止了摇动，而且船的航向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已经由魁娄的角度转向了井鬼的角度——由于海水的流动，船像一片树叶一样向着某个似乎安排好了的方向一点一点的在靠近——而这绝对不是陆地！
　　忽然，远处的天空天昏地暗，乌云纷纷向那边聚拢，一道通天的水柱直指苍穹，电闪雷鸣，浪花忽然大了一丈多高。
　　“轩辕兄，这条讹蛇是想拖延时间把整船的人全部推到风口去，我们必须赶快叫醒那些熟睡的船工，不然全部要交代在这里！”，昊穷桑对轩辕集用腹语传音道。
　　“昊师弟，你先进来帮我把那些昏迷的船工拖到甲板上，我用多余的柳叶分身先划一段。这段时间里你尽量想一想办法。”，轩辕集同样用腹语回应道。
　　“只好先这样了——”，昊穷桑御剑飞到船的中尾部，冲了下去，一次两个一次两个的将那些昏迷的船工提了出来。过了一会儿，轩辕集的柳叶分身也赶了过来，提人的提人，替人的替人，拼了命的反方向摇起桨来。
　　这时，风暴已经离船很近了，虽然，柳叶分身们拼命的改变着方向，但船还是像风眼刮去。
　　“昊师弟，快点将桅杆的帆收起来——快——”，轩辕集用腹语传音道。
　　昊穷桑，不明何意，可是狂风将帆鼓的极满，如果要一个人慢慢拉的话不免费力，虽然昊穷桑有那个力气，但是这种精细的活计不符合他的风格。
　　昊穷桑灵机一动，长剑一挥，整根桅杆连着帆应声而断，飘到了海里。

　　天上来少年成兄弟，
　　杜鹃泪妖斩薄幸郎。（下）

　　狂风既过，天空开始平静起来。一头巨蟒夺窗而出。
　　巨蟒身后跟着一个御剑少年和一个御着树叶的少年，二人穷追不舍，眼看巨蟒要扎入海底，忽然海上卷起一个巨大的气泡将巨蟒妥妥的装在了里面，任由巨蟒东冲西撞、狼奔豕突再也破不开那个越来越小的气泡。
　　“轩辕兄要收服这个小东西？”，昊穷桑追问道。
　　“收服倒也不是，只是家师有命要活捉，在下也是没办法下狠手。”，轩辕集道。说罢，将那条讹蛇装进了一个装酒的葫芦里。
　　这时候，躺在甲板上刚刚死里逃生的船工们也纷纷醒来，看到自己躺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不由得嚷了起来。又看到断了的桅杆的整齐的切口不禁骂了起来——“哪个天杀的拿刀砍了桅杆？”——
　　嚷归嚷、骂归骂，不一会功夫几个水性好的船工跃入海中将断掉的桅杆捞了回来，一个维修的木工三下五除二将那桅杆又天衣无缝的接了回去。
　　接下来的行程倒也顺利，每天顺风顺水、天气晴朗。昊穷桑依然胡吃海塞。轩辕集每天都会到访，问候一下这个捡来的师弟，当然主要目的不是切磋仙法而是蹭饭——两个同时不用忌荤的道家弟子一个出钱买食材一个有精炼的调味丸子——不蹭饭简直是人间浪费——
　　不知不觉就到了楼船登陆靠岸的日子，那岸边是一片美丽的杜鹃花，红的漫山遍野，绚烂美丽。既然人已经护送到了岸边，雇佣关系也就宣告结束。轩辕集像那个渤海王子告过别，领了剩下的定金，像昊穷桑走来。
　　“昊师弟，既然到了大唐，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去哪里游历呀？”，轩辕集问。
　　“打算？暂时还没有。不知轩辕兄有何建议？——”
　　“建议倒是没有，不过如果昊师弟不嫌弃的话可以陪师兄去杭州看看——”
　　这时，那些漂洋过海的外国遣唐使纷纷受到前来接风洗尘的官员的热情款待，至于两个闲人，也无人搭理。船工们去了附近的集市采买，打听回程前有什么便宜的集体租所。
　　“轩辕兄不觉得那个渤海王子印堂有些发黑吗？”昊穷桑忽然漫不经心的提到。
　　“买卖离手，概不负责，个人桃树，个人品尝——”
　　······
　　······
　　······
　　接待驿馆之内，渤海王子捧起脸盆正要清洗，忽然，从水中浮出一个小孩的骷颅，那骷颅叫了一声——
　　“爹爹，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娘亲？”
　　那渤海王子拿起佩剑乱砍一气——
　　翌日，人们发现——这个王子自己将自己砍成了两半——
　　这也成了一桩几乎关系到邦交的悬案！只是，那时候渤海国内部发生了血腥的争权斗争，没有人在乎一个异国他乡的王子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无暇向宗主国发难。
　　很多年后，人们只记得另一个真正有才华的渤海王子，至于这一位到底是真的王子还是为了自抬身价的呢？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位有真才华的渤海王子有后来的诗为证——

　　送渤海王子归本国
　　温庭筠
　　疆理虽重海，车书本一家。
　　盛勋归旧国，佳句在中华。
　　定界分秋涨，开帆到曙霞。
　　九门风月好，回首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