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录》八月有浮栈

3、天上来少年成兄弟， 杜鹃泪妖斩薄幸郎。（上）

　　一艘楼船，在月色中划过。这是一条沿着新罗和渤海国的天然航道。每年这个时节所有的去唐朝的外国学子，都会沿着航道到达大唐。有时候，随船的还有一些出访回国的贵族。
　　楼船之下，暗流汹涌，因为船上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要员。船即是在夜间也是灯火如昼。
　　“让让——让让——让让——”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四脚朝天，扎扎实实的砸在甲板上，扬起一层隐约的微尘。
　　“有刺客，保护王子——”一群带刀的侍卫将一名穿着华丽有着异域风情的中年人挡在身后。这一群人显然在看夜晚的风景，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而且，汉话也说得有些结巴。
　　“别误会——别误会——，”昊穷桑将剑拄在身前，狼狈的爬起来，另外一只手去捡落在不远处的剑鞘，“在下只是——路过——路过——”
　　“别动——小贼——，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姓甚名谁？”
　　一个胖一点的护卫厉声问道。
　　“在下——呃——在下，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仙门的弟子，贱名——昊穷桑——因为，法——法器失灵，不慎掉在贵船之上，实在是抱歉的紧——抱歉的紧——”
　　如果按照平时的，习惯昊穷桑早就像对付野兽一样靠拳头说话了，只是，这一次，他有求于人——不是——应该是有求于船，所以才没有发作。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忽然冲了，极为兴奋的道，“在下——轩辕集，乃是——罗浮山仙门的大弟子。不知兄台是哪一座山门的师弟？”
　　“这——，在下——，在下，乃是瀛洲派。”昊穷桑支吾了一下，说道。
　　瀛洲派，其实只是他一时杜撰。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门派的呢？只是常常听到老头子念前代诗人李太白的诗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就选了前面的两个字。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叫天姥派他觉得“天姥”这两个字就好像是说自己是别人天上掉下来的老母亲，有些损人。
　　“瀛洲派？在下只是听师傅说过有一个仙门叫蓬莱，还有一个仙门叫傲来。至于瀛洲派确实不曾耳闻。但是，我刚刚看兄台从天上掉下来，不单毫发无伤，而且身上的大包小包落地不散，想来，贵派一定是不愿多染尘世，过分低调。听家师讲，但凡是海上的仙门一定要以礼待之，因为只要能够在海上开辟洞府的一定是年岁最久的古仙。”

　　昊穷桑抿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苦笑。古不古的他倒是不在意。还好他没有往秦始皇时代的徐福上想，不然话题可能是。贵派是不是美女如云？——贵派是不是只有一名男弟子？——阁下是不是不堪忍受“齐人之福”才逃出家门的？——贵派炼丹的时候是不是丹炉旁边围着十名国色天香的师妹？
　　然后——昊穷桑就要为了这一个谎言，编无数的志怪里看来的合理情节——并且受到“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子”的良心责备。
　　“见笑了——见笑了——”，昊穷桑敷衍的说。

　　这时候，船上的其他人听到响动，纷纷围了上来。

　　轩辕集倒也不怀疑他，一口一个“师弟”的叫的那叫一个热情。

　　“师弟——我来向你介绍下，这位是渤海国的高王爷——”

　　“师弟——这位是新罗国的宰相的三公子——”

　　“师弟——这位是东瀛国的棋圣——”
　　······
　　······
　　······
　　昊穷桑是搞明白了，原来这个轩辕师兄是别人花费重金请来的仙家保镖——至于普通凡人为什么会请一个仙门弟子当保镖呢？轩辕集轻描淡写的带过了。既然别人不说，他也不好多问，毕竟这场景比他预想的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在他的预想之中，原来可能是，掉下来被别人当怪物一样拿起刀剑啊——斧头啊——船桨啊——满船追着打——然后，他就会把他们一个个海扁一顿，用破布捂嘴巴，逼他们划船——现在，这一切都省去了。
　　轩辕集领着昊穷桑一个一个的见了船上的重要人物——不——应该说他的保护对象，顺便向船长要了一个小木牌，递给昊穷桑。昊穷桑结果牌子一看，上面写着“准予通行”。之后，轩辕集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师弟可有用过晚膳？师弟的门派是否戒荤腥？”
　　“出门匆忙，还不曾，本门并不戒荤腥，劳烦师兄替我置办一口铜锅。”
　　“好的，我待会让船家将铜锅和炊具送到师弟房间，今晚师弟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吧。若有什么需要，师兄也好有一个照应。”说罢，轩辕集就自顾自的张罗去了。
　　船上的小厮领着昊穷桑去了楼船顶部的一间房间，将茶具和点心在桌上摆好。一轮圆月照在窗边的床帐上，床帐的旁边是一个袖珍的浑仪香炉，船板上桐油刷过，在月光下油光可鉴。小厮嘱咐了下昊穷桑船上的规矩，那就是尽量不要在桌子外部的地方使用明火。昊穷桑点头而应，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桌子面是一块完美嵌在木头框上的瓷面，而且为了防止上面的物品滑落还做了一些特别的花纹处理。
　　既来之，则安之。不久，小厮又敲了门 ，拿来了一套精致的餐具和一个新罗特有的火锅炉子，炉子里的水已经沸腾了，应该是里面放了刚点燃的炭火，只是却不见放炭的口，烟也不呛人。
　　“客官，我们对每位贵宾房的客人都有免费的肉类供应，您需要什么肉，就自己勾一下，递给小的。”说罢，递给昊穷桑一个薛涛笺做的折子。
　　昊穷桑翻开一看，愣住了，“上等羊肉、极品肥牛、豪华山猪、鲸里脊、秘料虾滑、糯米豚丸子、鱿鱼洗面筋、花椒密泡鱼子酱——这也太有伤天和了吧！居然全是我在岛上都不太容易弄到的食材——过分——”
　　“客官？——您选好了吗？”
　　“凡人才会苦恼于唯一，我全要——”
　　“好的，客官，马上就来——”

　　楼船之外，水中一道如头发一样的黑影，紧紧的跟着船桨在水面泛起的泡沫。它们越来越浓，渐渐缠上了船工整整齐齐的船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