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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 ...

  •   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我觉得闷油瓶挑选婚恋对象的眼光属实有些问题,但我肯定不会给他拆台,只有劝和不劝分的道理(其实是我有预感,我劝分的话早晚还会挨脑瓜崩,遂作罢)。我又想,这也许是胖子总想着当妇女主任的报应,我们现在就真的像居委会成员来调解家庭矛盾了。

      我忽然间又意识到一件事,瞎子说做那个料器的人是张昆的后人,闷油瓶又说料器是他托人做的,简单推理可以得知,闷油瓶认识张昆的后人。张昆的后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姓张,难道说这人其实也是他们老张家的?专心研究做料器的张家人,估计也是外族,不太像是本家。闷油瓶托自己族人给瞎子做料器,我去,这事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情趣,我没想到他竟然也能搞这种浪漫。真是看不出来啊,小哥。

      调解家庭矛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牙齿难免咬着舌头,不能像学校考试评分一样评出个谁对谁错来,我和小花也是黏糊十天半个月就得吵上一架,有时候根本就不是有什么极端的分歧,就是不一定哪一句话没说对,立马两个人就互相甩脸子,赶上一起有饭局,面上还得假装哥俩好,然后我俩就在饭桌底下互踩彼此的脚,饭桌上风平浪静,饭桌底下风起云涌。

      闷油瓶在我心里经历了一个神格解构又重塑的过程,他再怎么样也终究是人,不可能完全没有七情六欲,我理智上已经完全明白这一切,但是还是有些不能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和瞎子吵的架。而且他这人在非必要时刻并不很愿意多讲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就算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也弄不明白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又想怎么解决问题,只能看着他干瞪了一会眼。

      我脑子里跑着火车,手上吃核桃仁的动作倒是没停,悠哉嚼了一会我才发现,我拿过来的电磨机和眼镜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跑闷油瓶手里去了,他正在旁边修正胖子之前磨开的凹槽。闷油瓶的手很稳,他非常擅长这种精细的操作,才做了十分钟左右,整个眼镜框都远比之前要像模像样很多,效率可以说是有了极大的提升。我既惊又喜:

      “小哥,你还会做眼镜呢?”

      闷油瓶“嗯”了一声:“见得多了,就会做了。”

      我心想怎么就“见得多了?”后来转念一想,哦,肯定是他以前也总和黑瞎子在一块待着,那还真是经验要比我和胖子丰富很多,因为他实际上已经比我们提前许多就打好基础了。

      一时间也找不到门路劝他和瞎子和好,我干脆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问:“你以前总看瞎子做眼镜吗?”

      闷油瓶点一下头,过一会又摇一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道:

      “有一些不记得了。”

      说实话,在这一刻,我才真正对闷油瓶和瞎子的关系有了实质的认知。闷油瓶这样轻描淡写,但是我竟然在他的话里,感受到了时间的洪流扑面而来。我看着闷油瓶,再一次意识到,时间在他身上所体现出的深度与广度,和在我身上的是完全不同的。

      没人仔细说过南瞎北哑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当事人自己都不说,我们更无从得知。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竟然有着这么深的羁绊么?

      我发了一会愣,右手往左手手掌里一摸,才发现闷油瓶刚才给我的这把核桃仁已经被我吃完了。闷油瓶用眼神示意我旁边地上还有他剥好的核桃仁,我摇摇头说不吃了,这点核桃仁吃得我嘴巴里发干,直想喝水。

      闷油瓶说:“屋里有茶叶。”

      我最近嘴巴被小花养得很刁,心想鬼知道瞎子屋里有什么茶叶,他之前就拿大麦茶糊弄我和小花,要是还只能喝大麦茶,我宁可转头去喝小花的冰美式。下一秒闷油瓶就继续道:

      “是老同兴。”

      我听见这三个字,拔腿就往屋里面走,闷油瓶在我身后不紧不慢道:“屋里还有半月壶。”

      我草,虽然我知道瞎子肯定拿得出手的物件有很多,但是也万万想不到他有这样的积蓄,还敢在我们面前哭穷,哪来的脸,我们雨村的房子才是真的被小花搬得连点裤衩都差点没给我们剩下!

      有闷油瓶指点,找到茶壶和茶饼都变得十分容易。我拉着胖子在屋里把普洱泡了,的确茶汤颜色非常好看,又叫两个小孩进屋尝尝味道。至于小花和秀秀,不是我不叫,实在是二位公子小姐养尊处优,见惯了大场面,并不像我和胖子一样反应热切。

      黎簇和苏万像品酒一样咂摸茶味,其实他们这个年纪,见没见过是一回事,喝肯定是喝不出太多名堂的,也就图个有趣,我和胖子在旁边喝酒一样干杯,胖子喝完茶一抹嘴,问我:

      “你刚才和小哥唠这么半天,唠出来什么门道没有?”

      我仔细想想,好像闷油瓶也没说什么非常有用的内容,只能冲胖子摇头。胖子说:“那你过去干嘛去了?眼镜给人家小哥做了,核桃仁让你吃了,茶让咱们喝了,你居委会工作做什么了?天真,你这是绝对的工作态度有问题,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深入群众,听民情,解民忧?全都得让你干倒闭。”

      我一想是啊,我这不是被闷油瓶给摆了一道,人家一说屋里有茶叶,我颠颠就过来了,结果该问的事一点也没问出来,亏我还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时间的洪流,我看这不是时间的洪流,这全是我脑子里的洪水。我心想这样不行,我还得继续回去围着闷油瓶打转,别的我不会,软磨硬泡我还不会吗,闷油瓶也不是完全没有倾诉欲,刚才瓶口本来都有点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像个珍珠似的缩回蚌壳里去了,难道是因为他提起了自己的失忆么?

      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决定一左一右包抄小哥,结果才把茶杯放回去,往屋外面走的时候,就看见黑瞎子在葡萄藤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绕到了闷油瓶在的那棵树下。我和胖子的脚步一时都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就见黑瞎子默不作声往闷油瓶身边一坐。

      他肩宽腿长的,这么一坐竟然气质显得没有那么颓丧,反而有点像在拍海报,旁边闷油瓶也坐得很直,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从树荫下透过来,两个人在树下这个构图还怪好看的。我一时间职业病发作,简直想管旁边的摄像借台机子来拍一下他俩,结果我目光在旁边逡巡一圈,一直盯着我拍的张子杰像是看出来了我要干嘛:

      “吴老师,您要拿个机子拍东西吗?”

      我摆摆手,说这都是你们的东西,我也不太会拍,不用麻烦你们。我话都还没说完,张子杰就管自己旁边的摄影助理要了台单反,这是节目组专门用来拍物料发微博的,之前我看见助理小姑娘举着相机咔咔对小花一顿猛拍,要不是知道她是李小维的工作人员,我都要以为她是小花哪个狂热的站姐。

      等到真把单反拿在手里,我也的确有点技痒,简单熟悉了一下操作,就蹲下去给闷油瓶和黑瞎子拍照片。我以前其实还是拍风景更多,但人像也自有其魅力,再加上树下那二位实在是太配合了,全都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取景框里就有一种很别样的张力。

      我对着两个人连拍了得有几十张,已经拍无可拍,就调转镜头去在另一棵树上的小花和秀秀。这两个人非常上镜,见到我的镜头,还双双冲我wink,腻得我牙都快掉了,小花看见我一副酸倒牙的表情,就顺势给我来了个飞吻。

      堂堂一个董事长,竟然如此不端庄持重,我在单反后面冲他故意板脸,小花在树上就只是笑。他笑了没一会,又忽然停下来,伸手指了指闷油瓶和瞎子在的那棵树,又做了个示意我仔细听的动作。

      我们一圈人唰的一下把目光齐齐投向那边,就见黑瞎子的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说了句什么,但是我这个距离完全听不清。闷油瓶肯定能听清,毕竟瞎子就是说给他听的,但是他只管低下头打磨手里眼镜框的凹槽,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

      黑瞎子瞎子就又说了些什么。这一次的内容比上一回说得要长,可惜我唇语读不出来,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好像有些什么“不对”、“玩笑”、“吵架”之类的口型,具体的内容却完全看不明白,只看见闷油瓶这次有了反应,他等瞎子把话说完之后,很慢地摇了摇头。

      黑瞎子就伸手拍了拍闷油瓶的手腕,又关掉了他手里的电磨机。两个人就又这么无声地在树下坐了一会,直到有一只胆大的麻雀飞到他们俩脚边去啄掉在地上的核桃碎,黑瞎子才收起伸出去的双腿,拍拍裤子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我们旁边这一圈吃瓜群众,就开始笑:

      “怎么着各位,看够了吗,等着打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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