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各个世界穿梭》米离儿

106、绿野沉默中4

　　原本孙海是想让三豆来照管蔬菜的，但三豆因为答应父母把地转租出去之后要出去打工，所以不得不拒绝了孙海。

　　其实对于三豆来说，他并不是很想出去，三豆的这种想法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三豆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这点不同，可令三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孙海要会老家种地，他有着三豆望尘莫及的能力和财富，难道他真的是钱多了找苦受？

　　三豆临走之前问了孙海他这么做的原因，孙海说，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对家乡的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他不忍见自己的老家就这么荒下去。

　　感情，三豆承认他对自己的家乡土地同样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若不是因为这份感情三豆绝对不会像自己父母那样终日在田间辛苦地劳作，然后拿着不及他哥打工一半收入的钱生活。他模糊地记起在他小时候他父母之间说过的话。

　　那是在过年之前，他父母正为过年忙碌着，而他因为要赶在年前完成作业，趴在自己的那张二手写字台上努力完成作业，他记得他母亲说他父亲“想钱，钱就能多出来吗？”

　　那时的他不明白自己的父母怎么那么喜欢谈钱，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正是这个钱使得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地越来越荒。

　　豆头一次坐火车便要去很远的地方，他坐在火车上打盹儿的时候又梦到了他和他父亲去县城走失的情形，那种恐慌让他从梦中醒来。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内心深埋的恐慌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他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到处都是陌生的风景陌生的土地，这列火车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他要去一个他不了解的地方，一个陌生的地方会让三豆感到不安，但那个陌生的地方却有他熟悉的朋友：张明、徐艳艳，他们都在那个城市，当然他哥乔二谷也在那儿。
　　当三豆脚踩着城市陌生的土地时，他有些茫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还有如此多的高楼。

　　虽然他在电视里见过城市的样子，不过那对三豆来说不过是贴在电视机屏幕上好看的变化着的图片。不过因为有他哥接站，所以这个城市不论再怎么大怎么让他迷乱，他总也不至于失去方向。

　　二谷对于他弟弟的到了还是很高兴的，好歹是自己的亲弟弟过来和自己做伴儿，他也不至于感到无聊。

　　二谷帮三豆介绍了工作，和他一样在建筑工地干活。二谷对三豆来说，在这个城市里当受苦的挣钱容易，坐办公室挣钱反而难。

　　三豆不明白他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二谷小着说，现在大学生还不如当农民工好找工作，一个刚毕业出来的大学生挣的钱还比不上他们呢！

　　三豆明白，他哥因为自己学习差没文化被人瞧不起。不想现在时代已经有变化了，大学生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了，他哥那种内心的不平变成了对大学生们的奚落。

　　三豆却不这么想，他自始至终都对那些有学历的人很崇拜，这或许是因为高考落榜这件事情在他学历有过阴影，他认为能考上大学的人都是厉害人。

　　想到这里，三豆想起了张明，不知他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怎么样。

　　三豆已经好几年没见张明了，以前在张明读大学的时候，他放寒暑假回村里的时候，他偶而还能见到他，但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张明。

　　他没有张明的联系方式，他和张明往来并不多，他对张明更多的是一种崇拜，而张明怎么认为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三豆问他哥是否能联系到张明，二谷摇了摇头，他说，张明怎么会联系他，他是村里的金凤凰自然不会和他这“土麻雀”联系。

　　说完这些，二谷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神情，“金凤凰”又怎么样，我在城里见那所谓的“金凤凰”见多了，他要是能买得起我现在盖的这幢楼房中的一套，我就服他。”

　　三豆不太清楚他哥的意思，当他得知张明和他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却没有办法相互联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和张明一样，徐艳艳同样和三豆在一个城市里却没有办法联系到。不过，在三豆想到自己儿时的伙伴在同一个城市，他离他们并不是很遥远，这从某种程度让三豆觉得这个城市并不是那么陌生。

　　二谷因在城市中生活多年，对城市所固有的属性了解得很清楚，但三豆进了商场打算给父母买件衣服时，那衣服上的标价差点没让三豆的眼珠子掉出来。

　　他指着衣服上的标价对他哥说:”这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件衣服要几千块钱，这衣服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三豆有这样的反应是在二谷意料之中的，他这个弟弟到过最繁华的地方也不过是县城，那样小小的县城又怎么能和这繁华的大都市相比？

　　二谷对他弟弟说：“三豆你来错了地方，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来买东西的地儿。”说完，二谷把三豆领到了小市场，在那里三豆才挑到了他觉得不那么大惊小怪的衣服。

　　给父母挑完衣服之后，二谷领着他来到工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来晚饭。

　　二谷要了几瓶啤酒，两个凉菜和两个炒菜。

　　因为离工地比较近，所以来这里吃饭的多是附近的工人。小餐馆的餐桌上有一层油腻，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三豆听不懂的方言，厨房的油烟味夹杂着饭香飘了过来。

　　三豆肚子本来就有些饿，闻到这股味道，他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二谷和身材发福的老板娘要啤酒瓶启子，老板娘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走过来一脸歉意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启子估计被别桌儿的人胡乱拿走了，要不你耐心等等，我帮你到别桌找找。”

　　二谷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说完便用牙咬的方式开了啤酒盖。
　　正打算往杯子里倒啤酒的时候，二谷看见杯子不干净，于是便拿了一张粗糙的餐巾纸擦了擦放在面前的杯子，擦完杯子之后，他把纸团往地上随便一扔，给他和三豆各倒了满满一杯。白色的啤酒沬都已经溢到了杯子外面。

　　二谷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三豆说：“豆子，你说城市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家。”

　　二谷说完之后，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别看这城市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多，但那和咱们都没关系，和咱们有关系只是那些钢筋水泥，还有这样的饭馆儿。”二谷先指了指外面的那幢未建成的楼房，后又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三豆虽不是多聪明的一个人，但他也能听得出他哥话里的沉重。

　　“哥，你想过回老家没有？”三豆听出他哥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呆在这个地方，他想鼓动他哥回去。

　　“回去？回去干啥，继续种地当农民？”二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在这城里呆惯了，就算回去当农民也不是一个好农民。我打算过几年到离老家近一点的地方打打工。对了，豆子，你来这几天我忘了问你为啥冒出来打工的想法了，你不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家吗，为此咱爸妈可没少在电话里和我抱怨这事儿。”

　　三豆于是把孙海回乡种有机蔬菜的事情和他哥大致说了一下，二谷听了之后感叹了一声，说：“要是我当初胆子大些，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唉，这就是命啊，我命理就没那发财的运。”

　　说完之后，二谷猛吸了几口烟，吸得那火星儿都快烧到了自己的手指才把烟头扔在地上。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孙海那小子不是一般人，从小到大他鬼点子就多。不过，人家还有门好亲戚，发财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没他那个本事也没他那个能力。”二谷说道。

　　话说到这里，饭馆儿胖胖的老板娘端来了他们点的两个炒菜外加两碗米饭，二谷见饭来了，便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三豆见他哥没有说话，他也低着头吃饭，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其实在工地干活儿比种地要累，种地在农忙的时候虽然忙得没日没夜，但在农闲的时候却比较轻松点，在工地干活儿时却基本上都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好在三豆有着吃苦耐劳的天性，所以也能适应得了。

　　但最让三豆不堪忍受的是他的思乡情结，在工棚里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家里，看着自己熟悉的土地。

　　他把自己的双手埋进那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的土地中，感觉就像儿时走丢之后，被父亲找到，重新感受到了父亲那双粗糙而温暖的手。

　　城市对待他们这群外来人始终是疏离的，正如二谷所说的那样，城市许多美好的东西和他们无关，三豆自己也认识到自己并非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

　　他想回家，回家打理自己熟悉的土地和熟悉的庄稼。这种感情让他觉得比身体上的劳累更折磨人。

　　即使在同一个城市，因为城市的庞大两个人见面的概率也不大，但毕竟是在一个城市碰面的机会也总是有的。在张明随他们公司的领导来看项目的时候，三豆碰到了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