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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随着观察，贠伟辉越来越这样觉得，从长相来看就已经很不像是普通人了，可以说贠伟辉活这么大，第一次在现实中、不是荧幕或者漫画里、见到这么标致的人。
但那只是外表而已，从性格来看商陆也很不同寻常，似乎在商陆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没有区别，几乎可以一视同仁。漂亮的校花他能够笑着过去拥抱，丑陋的自己也依旧能够得到来自商陆的笑容。贠伟辉从认识商陆的那天开始，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在校园里和商陆偶遇的概率，并且统计出商陆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打招呼的次数。
结果是，他们只要偶遇，只要商陆看到了自己，那么百分之百就会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一次两次的贠伟辉会感到恐慌，次数多了贠伟辉开始期待，希望能够再次偶遇到他，希望再次偶遇的时候能够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一下。
“我好像，遇到了一个可以交朋友的人。”贠伟辉在大二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对心理医生说出有关商陆的事。
心理医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真的！我虽然可以对你说这世上会有善良人，但那一定不如让你亲眼见到来得要更有价值。那么你愿不愿意为了这位善良的商陆同学而做出一点改变呢？”
“改变？”
“对啊，你知道要怎么去改变，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所以不如你来问问自己，要不要改变，又要怎么去改变。”
医生的话贠伟辉听懂了，他知道商陆朋友成群，其中有的是对自己很不友好的男生。如果商陆对自己善良的话，那些男生兴许会觉得商陆很不合群而去孤立他。至少自己要成为值得商陆来打招呼的人吧？
贠伟辉换掉了常年不洗的衣服，提高了洗澡的频率。他实在不敢和那些男生共用浴室，所以干脆每天都在热水快要没有的时候去速战速决。慢慢的身上没有了怪味儿，走在路上也不会被人翻白眼，贠伟辉终于松了口气，只可惜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了。
但是无所谓，他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是希望上课的时候商陆坐在自己身旁不会觉得反感。
保持个人卫生大概也就只是为了对商陆表示尊重吧，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奢望了，只是希望这大学的四年间，商陆能够一直坐在自己身旁听课。
希望今后的每一次偶遇，都能够得到一声充满活力的“嘿辉哥”。
原本就只是这样而已，可贠伟辉觉得自己真不愧是有精神疾病的患者，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去做一些讨好那些愿意接纳自己的人的行为。
比如他会千方百计地给商陆制造和女朋友幽会的环境，在互联网上部下“天罗地网”只为搜索到最便宜的酒店价格，然后以“广告”的形式发到商陆的手机里。
还有最便宜的电影票、最好的场次和座位，甚至当他发现商陆的女朋友对商陆非常好之后，也会为那位女朋友去做很多事情。比如替她抢到回家过年的车票在再转让给她，又比如帮助她找到更多更好的兼职。
这一切操作贠伟辉都做得滴水不漏，默默无闻地给商陆他们提供了最大的便捷，这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商陆的人生如同开了挂，无论做什么都无比顺利。贠伟辉私下里沾沾自喜，想到自己的存在可以让一个这么美好的人活得快乐，似乎自己也是有点价值的。
直到商陆成为了一部电视剧的主演。
成为主演的这件事，简直让贠伟辉相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被上天恩宠着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陈会长争取来的群演试镜名额，最后竟然成了让商陆成名的跳板。他恐怕比当事人要开心上百倍，每天刷着网上的动态，思考着要如何不让所有人察觉出破绽地操作有关商陆的数据。
一切都是无比顺利，商陆身上有太多当今明星们所没有的品质，所以随便拿出来一点，都可以让网民们看得很开心。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数据的贠伟辉，慢慢觉得是自己将商陆带给大众的，他一边享受着这种离奇的成就感，同时又一边在内心抵触着让那么多人对商陆抱有幻想。
这种心态很不对劲，但起初他没有当回事儿，还是每天兴致勃勃地为商陆刷数据，研究着娱乐圈里和商陆有接触的那些人的底细。除了常山这个人他怎么都查不到什么污点之外，其他人参与过的、策划过的所有“蠢事”都被贠伟辉挖掘了出来。
他的想法十分单纯，只要是能够对商陆有利的，一切信息都要掌握。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他要商陆在世人看来是永远高尚的、无所不能的。
网络上的商陆已经被贠伟辉捧上“神坛”，而现实中的商陆仍旧是一如既往。贠伟辉开始不满足于和商陆只是打招呼的关系，在某次课堂上，他注意到商陆正在草稿纸上研究着算法，突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郑重严肃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句“你在做人肉搜索算法吗，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然后推给商陆。光是这个动作而已，就已经让他心跳狂奔到二百了。就在他觉得窒息的时候，商陆将纸条推了回来，上面多了一句，“那我可以请教一下吗”。
真是连汉字都写得这么好看。
贠伟辉激动得手抖，不小心团了纸条，为了掩饰尴尬而推了推眼镜，不敢再看商陆第二眼。
午休时他做了万分心理准备，将存有框架的U盘攥在手机，深呼吸到快要头晕的时候，走到商陆寝室门口。
也不知道商陆在和室友聊些什么，反正贠伟辉觉得自己的突然出现怕是影响到他们聊天了，正在窘迫的时候，商陆笑着和他搭话：“贠神怎么了，想找谁？”
“找你。”贠伟辉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在抖着的。
商陆朝他招着手，“进来吧，什么事儿？”
进来？
进、进哪儿？
商陆的寝室吗……？
贠伟辉感到头晕目眩，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不得动弹，同样格局的寝室，他觉得商陆他们屋子就那么的不一样的。书架上的书不一样，床上的床单不一样，床下面的鞋子和盆不一样，屋子里的味道也不一样。
他吞咽着口水，朝着商陆迈出步子，僵硬地伸出手，将U盘递了过去。“那个……算法。”
怎么办，完全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这是你上午说的更好的解决办法？”商陆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正常。
贠伟辉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他用力点了下头，等待着商陆接过U盘。
商陆没再犹豫，语气里透露着开心：“谢谢，我要是有研究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来问你吗？”
居然还有这种可能性吗！？贠伟辉内心狂喜，又用力点了点头。这次点头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他心里犯着嘀咕，转身就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却被商陆揪住了背后的衣服。
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而已，贠伟辉为此心跳险些停止，
“等会儿。谢礼，你吃吗？”
贠伟辉转过头，看到商陆递给自己两根火腿肠。他感觉自己大概是正在双眼放光，当然不是为了两根火腿肠，而是因为这是商陆要给自己的。
“就着泡面，特别好吃，”商陆说着就把火腿肠塞进自己手里，贠伟辉看着商陆起身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你等会儿，等会儿我看我还有没有泡面。藤椒味儿的，特别好吃。”
两桶泡面外加两颗卤蛋，高高摞在自己的怀里，贠伟辉抱着这些“礼物”，思维都快要僵化了。他当时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些东西他绝不会吃，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吧，希望你不要嫌弃。”商陆大咧咧地笑着，抓了抓头。
贠伟辉感动得说不出话，摇了摇头，在心脏停跳之前跑着离开了。
这世上居然存在着如此美好的人，愿意将自己当作正常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好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商陆的美好，但又不舍得将商陆的美好分享给别人。
贠伟辉始终没有吃掉商陆送给自己的零食，从两根烤肠，一直到后来无休无止的零嘴儿，如今也都整齐摆放在自己在校外租的小屋子里。他甚至为“它们”准备了一个非常精致的货架，把他们好好排列，每天都要擦一擦上面的尘土。
他对商陆的“喜欢”，可以说是逐日增加，每一天闲来无事都在幻想着和将来能够和商陆称兄道弟的时候。要是有一天，商陆发现是自己一直在帮他控制数据的话，会不会感谢自己呢？那之后，他们能不能成为死党呢？
成为死党之后，要不要告诉商陆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呢？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曾经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妹妹，在山间玩耍的时候被野狼叼走了呢？商陆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会怎样来安慰自己呢？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朋友啊。
贠伟辉每天都对此抱着无比的期待，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世界格外的美好。这样的快乐，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了。
其实那天没什么特别的，自己也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在停热水之前的几分钟跑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已，但走进去，却看到商陆正抱着一个裸着身子的男人。
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而已，商陆反应很快，一秒钟的功夫就把那个男人挡在身后，一如既往地和自己打着招呼：“哟，这不是辉哥吗，那天的算法真的谢了，我还没来得及去跟你登门道谢呢。你也这么晚才来洗澡？那抓紧吧，水已经开始变凉了。”
毫无征兆的，贠伟辉感觉自己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跑去最角落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不想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脑海中已经无法控制地回想着刚刚的场景了。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但贠伟辉知道那一定是个男人，并且绝对不是商陆的室友。
为什么？到底是谁？商陆不是有女朋友的吗？
对啊，对，商陆有女朋友，商陆喜欢女的，这一点肯定不会有错。
但……但假如说，假如说商陆也喜欢男人的话。
那自己有没有可能被商陆那样抱住呢？
这种可怕的发想一旦发芽，就在贠伟辉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他提高了去看心理医生的频率，歇斯底里地向医生倾诉着自己这些不可理喻的心理活动。
“伟辉，你是作为一个男人，而喜欢上了那个朋友吗？”医生没有忽视掉贠伟辉的求救，却在这至关重要的环节，做了错误的诊断，“还是说，作为分裂出来的女性的人格，而喜欢上了他呢？”
那是贠伟辉最后一次去看那位医生，在医生的眼里，自己仍然是那个人格分裂的患者，并不是作为贠伟辉而活着的完整的人。贠伟辉很清楚自己的心情，或者说是越来越清楚，每次看到商陆的时候那种悸动感，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时那种愉悦感……
哪怕不真的触碰，在贠伟辉的想象里，他们早已经是亲密无间了。
贠伟辉会翻来覆去地看商陆参与录制的那档节目，会每天盯着商陆的微博动态，会在上课的时候用余光判断着商陆的一举一动。网络上但凡出现对商陆不利的言论，贠伟辉会直接将那个IP完全封死，一旦商陆发了微博，他就一定要把那个话题推上热搜。
幻想和现实紧密交织，贠伟辉越来越觉得无法自拔。他仍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座孤岛，漂浮在海洋上，突然有天，看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大陆。
他好想和那片大陆建立起联系，想和那片大陆融为一体，想要成为大陆的一部分。
沉浸于幻想的贠伟辉，时不时会从幻想当中逃逸出来，屏息判断着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现实。当他第二次被商陆邀请到寝室里去的时候，贠伟辉终于见到了“阻碍”他的幻想成真的最大“障碍”。
蒲薤白。
贠伟辉对这个人可以说是十分清楚，那是商陆出道作品当中的男主角，因为这人本身热度还不错，所以贠伟辉一直都拿这个人来帮商陆带热度。
“陆白”这对网络CP还是贠伟辉一手搞起来的，超话也好，论坛也好，就连那些同人文之所以可以大火，也是他不加限制地给各大平台推送的成果。
正因为如此，贠伟辉从来不认为在现实当中，商陆和蒲薤白会有什么联系。
可那天晚上，蒲薤白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商陆的寝室里，穿着商陆的衣服，用着商陆的杯子。
而且那个肤色，那个身高，那个声音……一瞬间将贠伟辉带回几个月前的公共浴室里。
这个人曾经赤身裸体地被商陆抱入怀中。
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顿时从心底爆发出来，贠伟辉没办法平静地看着蒲薤白，心里的焦灼感简直让他难受得想死。
所以这是什么呢？这种情绪，是嫉妒？愤怒？厌恶？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曾经堕落到去拍成人影片的人渣，都可以得到商陆的温柔！
他不配。
贠伟辉为了让商陆明白“蒲薤白不配”，开始有计划性地在网上一点一点散布对蒲薤白不利的言论。群众的智商几乎相当于没有，在贠伟辉看来，只需要用扇子稍稍扇个风，就能够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再加上蒲薤白曾经那些黑历史，简直就像是在邀请着别人来毁了他的一切。
从曾经下载过那些GV的用户里找到本地文件，去码重置为高清之后重新散布于网络，甚至直接将这些影片发给“上层阶级”的高管们，贠伟辉做了这些、并不仅仅是这些。
他入侵公安网，篡改周莨菪在监狱中的记录，请知名律师来保释周莨菪出狱，甚至安排周莨菪的工作地点，一点一点诱导着周莨菪来到蒲薤白的公寓门前。贠伟辉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人在自己眼中都像是好用的棋子，他们似乎相信着是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下一个人生节点，殊不知这“命运”，不过只是有一个人动了动手指。
贠伟辉在“毁掉”蒲薤白之后，开始在自己的外表上下了功夫。如果是蒲薤白那种类型的话，自己也完全可以，换个发型、换个穿着，昂首挺胸的走路，说着标准的普通话。那个人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罢了，如果再比下去，一定是自己更占优势。
他甚至不屑跟蒲薤白比什么头脑，如果是比对商陆的感情，贠伟辉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胜出。
这世上没有人再比自己更爱商陆了，没有人再比自己对商陆更好。
贠伟辉盯着墙壁上贴着的商陆的海报，抬起手摸着画像上商陆的嘴唇。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贠伟辉回过神，他冷静地走到电脑前，通过监控设备看了看门外的人。当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商陆时，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又在做白日梦。
为什么商陆会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为什么商陆会来找自己呢？
最近商陆和蒲薤白几乎已经没有了联系，而且从之前在网上的博弈结果来看，商陆大概已经知道了是自己一直在帮他做着数据。所以幻想终于要实现了吗？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要有结果了吗？
贠伟辉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然后一脸期待地为商陆打开了门。
“你来啦，”贠伟辉扬起笑容，昂头深情地注视着商陆，“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商陆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呢？是见到自己之后的惊喜？
“你……在等我？”商陆稍稍皱了下眉，“我还当我是突然打扰。”
“你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是打扰，”贠伟辉侧过身，“进来吧。”
“……你，咳，设备不错。”商陆指着办公桌上那些堆得很高的服务器。
“都是从AL那边搬来的，他们说我可以在家办公。”贠伟辉将房间里唯一可以坐人的一把塑料凳子搬过来，“坐，我去给你倒水。”
“辉哥，不用麻烦了，”商陆拉住贠伟辉的手臂，“我们就站着说就可以，也不是什么费时间的事情。”
“什么啊。”贠伟辉红着脸看着商陆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辉哥还真的是变了好多，不光是外表，”商陆没有松手的意思，“说法方式，语气，表情和眼神，好像都有了变化。”
“是吗，你能看出我的变化，我很开心。”贠伟辉的确笑得十分开心，在这十一平的小屋子里，商陆和自己站在一起，握着自己的手腕。
掌心的热度也好，低沉的嗓音也好，靠近的时候身上的味道也好，每一个细节都让贠伟辉心潮澎湃，无法解释的爱意铺天盖地而来。
商陆却叹了口气：“辉哥，你应该知道，前阵子薤白的记者招待会那时，在网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阻止你控制数据的人，就是我吧。”
“……”那种事贠伟辉早就选择性忽视掉了，“你的技术能力很强，我相信你也有进大企业的能力。”
“我也相信，”商陆点点头，“但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承认。”
“承认了什么？”
“你控制数据，用尽一切办法诋毁薤白的人格。”商陆单手发力，紧紧攥着贠伟辉的手腕，“你承认了。”
手腕的疼痛感也是那么真实，贠伟辉和商陆对视着：“是我做的啊，的确是我。”
“为什么？”商陆质问着，“你根本不了解他，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
“不了解他？”贠伟辉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哈哈，我觉得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的一切了，我甚至都能找出曾经和他拍过GV的人都叫什么，如今都在哪里。”
“我特么也能……啧，”商陆咋舌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指这种了解。你了解的就只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你真的了解他的这个人吗？”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贠伟辉被问住了。
商陆显然也被问住了，“……你，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肆意诋毁他？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总该有个目的吧？难道就只是为了练手儿吗？”
目的？
贠伟辉抬起另一只手，伸向商陆的脸庞，语气中饱含温柔：“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作者有话说第129章 #include 129t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