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84、八十三

　　很远很远不可触及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疲惫至极。
　　停下来！
　　停下来！
　　戎屿闭上双眼，用尽全力地呼吸。
　　快醒来。
　　快醒来......。
　　快醒来！
　　紧抱他的双臂消失，身下不知何时已成了万丈深渊。身体垂直坠落，仍被巨大的恐惧环绕，但他没有去挣扎，他明白坠落是让一个人立即醒来的最好办法。即使是站在一百层楼顶，他也会闭上眼跳下去。
　　戎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睁开了双眼，大概是脑损伤的后遗症，他的视力暂时还没恢复。若不是其余感官清晰了起来，听见女中将通知医师的声音，他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醒来。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别急。”女中将说着，随即一个棉签类的东西沾了水贴上他唇，一点点帮他濡湿。
　　又休息了大概三分钟，视野中慢慢有了模糊的影像，大多为白色，许是在拉勒某家医院。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
　　“江......狄？”戎屿艰难地问。
　　“......”女中将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呼叫医师，一会儿他会来查看你的情况。你最好今天之内能够行动，不行的话躺在床上也得把你推去。必须尽快，拖得越久情况越危险。”
　　“江狄在昨天的实验中表现出了强烈的消极情绪——他在故意放水，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异常并终止试验，他会被打死。”
　　“我想，戎屿，他需要你。”
　　※※※
　　戎屿坐在轮椅上，准确来说，是瘫在轮椅上。除了眼珠和几根手指，身体其他部位他还无法正常调动。向导拔去“脑子”，一定会非常痛苦吧？他突然想。
　　两个人在后面推着他，保证他的安全。为防止下楼时的颠簸对他软泥一样的身体造成伤害，还专门用了固定装置将他固定在轮椅上。他的视力原本是正常的，现在未完全恢复，几乎等同于一个四百度的近视患者。尽管如此，他也能大致看见自己正被送往女中将第一次带他去的那个实验场地。江狄独自坐在中央“竞技场”的一个角落，伤口已经过简单处理，但疼痛依然折磨着他吧。哨兵的愈合能力再强，肌肉组织等重新生长的痛苦也无法略去。疼痛也会使他的自愈速度大打折扣。
　　头顶惨白的灯光有些晃眼，晃得戎屿头晕。送他来的两个人在把他推到江狄面前后就转身离开了。距离很近，江狄起身就可以掐住他的咽喉。但这个距离，他可以勉强看清江狄的脸，看见江狄面如死灰的表情。
　　因为是地下的“地下”，空气更为阴冷，戎屿吸了吸鼻子。
　　“江狄。”他终于开口，声音十分虚弱。医师本是不赞同他今天就外出行动的。
　　江狄也不知是否听见，没有抬头。
　　“江狄。”戎屿又唤了一声，见江狄仍毫无反应，只好放弃，直接道，“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世上就不会有法律和警察了，宇宙也不会存在什么星际法了。
　　以戎屿现在的状态，无法动用精神力“辅助”，所能摆出来的，不过只有一颗真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