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83、八十二

　　雨夜，灰度极高的世界。狭窄阴暗的小巷只剩了他一个人，雨打在身上衣物却没有浸湿，只有寒意鲜明。蹲在地上，背靠粗粝墙壁，双手抱着膝盖，蜷成防御态的一团。失神地盯着水花跳跃的水面，小小的波纹漾开一圈一圈，无穷无止地重复。表面上充满机械性，实际每次漾开的小水圈大小都不一样。乌紫的唇颤抖着，失去了语言能力。
　　失望了吗？是失望了吗？
　　你早攻下我的堡垒。
　　然而堡垒之后，介入我的世界之后，你会那里有太多谎言。太多太多。
　　跳跃在你身边，以保护你为理由而堂而皇之的谎言粒子。
　　你......失望了吗？
　　戎屿触了触仍完好无缺待在头上的控制器，积起水洼的地面突然映出那双眼睛，血丝衬着那绛紫，像是被深渊狂澜割裂的什么。暴怒，惊惧，无助，焦急，悲痛，以及发现他在演戏那瞬的自嘲、绝望。他自以为接触了很多人和他们的精神世界，对人的情感活动应早有把握。
　　但他还从未在同一时刻同一双眼睛中看到这么多情感，没有哪一种能被单独剥离，也没有哪一种让人感到不合理。
　　他能猜到江狄会想些什么。这孩子每天被夹在实验和养伤两件事之间，根本喘不过气，并天真地以为造出了“哨兵”地下党就会放他们走。
　　不，不是孩子，是......
　　戎屿独自想了许久，没有想出合适的代替词。
　　不是战友，不是情人，仅用“朋友”似乎更不合适。大概这也是他无法回应江狄的原因。其实说来，文罯一开始从帝国带走的人只有他，本来应该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的。但这样，他一定会很快崩溃，而后让文罯得手吧？
　　赢的唯一方法，母亲的去世，不管是哪件，都足以摧毁他了。固执在冰冷现实面前，不过是卵，去击打比石头还坚硬的软弱。
　　“戎屿。”什么在轻唤着他。
　　身体两侧的墙壁各陷了一块下去，从内竟伸出了一双手，带着温度。戎屿没有动，任由这双手慢慢抱紧他。非常慢，像小孩小心地从地上拾起他脆弱的娃娃。
　　“戎屿。”更加清晰。
　　这世界唯一的热源竟成了这双奇异的手。对寒冷的逃避使他往后靠了靠，完全贴在了墙壁上，甚至无意识地将侧脸贴上一条手臂。
　　“其实你并不需要我，对吗？”那声音问。
　　戎屿摇头。直觉告诉他声音来源于抱住他的这双手。怎么不需要呢，可暖和了。
　　“我想了很久，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对你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于我的臆想。”
　　为什么是......臆想？
　　“是我把我的臆想强加到了你身上。以至于，我们之间总是有段距离。”
　　不，我们的理解不一样。我是......
　　“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没错。
　　“现在看来，你让我知道，帝国是有可能赢的。这阻止了失败主义在我心中的扩大，你心思缜密，你总是有计谋的，你是个优秀的向导，我相信你。”细想其实并不完全成立的几个信任的理由。
　　我知道，你的信任应该是真的吧。
　　“但你又是否知道，帝国必胜的信念，在我心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这声音却终止了对话，很长的时间，戎屿都没再听到这个声音。至于温热的手臂紧抱着他。这也给了他足够长的时间思考。
　　意味着什么？胜利的信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真正的恐惧在表情中显现，抱着他的双手凉了下来，如同两根巨蟒的残体。毒蛇似已爬上他的脖颈，吐着危险的信子。暴雨不再不可触，他的头发，他的衣服，很快便全都湿透。
　　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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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统后难得的双休多打一点，下次放假要八天后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