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81、八十

　　“你说什么？”文罯回了些神，蹙眉仔细观察戎屿，没看出任何端倪。
　　“我说，我深表遗憾。”“脑子”已被抽了一半多出来，戎屿大脑中的某些神经可能已受到不可逆伤害，神经错乱胡言乱语也不是没可能。但文罯直觉不会这么简单，很快他的疑问便被证实。戎屿轻而易举地抬手，握住了他攥着“脑子”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文罯瞪大双眼。
　　戎屿睁开眼，冷静地直视他震惊的眼睛。非常清晰，戎屿又重复了一遍：
　　“上校的事，我深表遗憾。”
　　“.......”江狄无声地笑了一下，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可以动了。他没有抬起头去看戎屿，谎言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
　　这“光”，他一直向往的“光”，他恐怕追随不起了。
　　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戎屿的嗓音是有些颤抖的，这并不难发现。察觉到后文罯强迫自己很快冷静下来思考。戎屿不可能突然拥有这在他之上的精神力，瞬间解除了自己和江狄的禁锢，甚至反过来让他失去一定行动能力。戎屿背后......一定有个强于文罯的人，显而易见。
　　戎屿小声喘了两口气，又迅速调整状态。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未演过这样的戏，紧张得有些僵硬，甚至刚才一时间痛得绝望，还以为人不会来了。
　　但她还是来了。虽然迟了些。
　　“让她出来。”文罯握住“脑子”的手被剥去力气般松开下垂——不能完全说是失去了力气。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整只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抽搐着。能看出来，他拼尽全力想抓住这根能救吾亓也能救他自己的“稻草”，却无能为力。“让她出来......！”再不能冷静。
　　“文罯......”戎屿同情地看着他。失去了一定量的血，衣襟几乎全部浸湿，小心翼翼地扶着挂在脑外的控制器，向后瘫在靠背上。
　　“让她出来！”文罯头一次如此失控地咆哮。他被“吸”在桌上的手仍在抽搐着，很快“长”出了连片的黑块——许是皮肤下出了血。“让她出来！”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其他的话，近乎绝望，他一遍遍重复。
　　“中将她不会出来的。”戎屿摇摇头。
　　“......”文罯用力喘着气，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兽类一样的嘶鸣。他以为自己是必定会成功的，一直以来他认定的事是几乎不会出差错的。明明早就跟牧冧互相坦明了意图，他想要的只是活着的戎屿的“脑子”，利益并不冲突，为什么？他给了牧冧全部的信任，为什么？！
　　“你拔去‘脑子’前，也是这样的吗？”戎屿转头看了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狄，眸中是令人心颤的痛。但他还是回过头，犹豫着最终问出了口。
　　“我不知道。”文罯抽搐的手表皮已经破裂，血密密麻麻地渗出来。他仰起头，痛苦地合上眼睛，嗓音嘶哑。“也许是变了，但我自己也说不清。他们都说我的大脑坏了.......我不觉得，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只是更加离不开吾亓了而已。部分情感、精神力、记忆片段失去又如何？被更换又如何？他的血液都刻着那个名字，心脏也仍在跳动着。心脏这个器官，才是世上最优秀的记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