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13、十三

　　光秃秃的贫瘠的平地并没有很广，不久飞船又进入了另一片森林之中。帝国的土地土质特殊，养不活任何其他星球所称的“植物”，所谓“森林”，每一棵树木不过都是仿照资料图片用他们仅有的甚至过剩的钢铁所制。这只能从视觉上制造除人以外的可怜的一点生机，实际整片“森林”没有任何活物，只是帝国人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帝国全面封锁前也曾从其他星系购进过一批正常的土壤，并设立了种植区，但帝国人现在的食物大部分还是合成，没有特殊权限也不能随便进入种植区。
　　但即便如此，戎屿对其他星系也毫无羡慕之心。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甚至觉得这些无生命的东西更可爱些。
　　心中颤抖着，他知道飞船已经来到战场外围。现在应是帝国正苟延残喘的短暂休战时期，听不见激烈的战斗声，天边亦看不见电流和枪炮的火光。几年来他上过几次战场，但一直作为后方向导，只上过一次最前线。但他依然很清楚，每次出战大概会牺牲多少哨兵。几乎出战数量就是牺牲数量，绝大数人都有来无回。
　　四周虽是一片死寂，但他仿佛能看到无数白色的灵魂在嘶鸣，在血液深深浸入的土地上飘荡。他坚信，烈士的灵魂一定是纯白的。
　　这时，飞船左前侧的屏幕忽地窜过了一道刺眼白光。速度如此快，快到他的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向他传达视网膜被灼伤的痛感。
　　“......！”
　　旁边文罯立刻按住刹车键，正在行进的飞船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制动，巨大的惯性使他的身体要往前扑去，安全带牢牢勒住了他，把他的肩膀勒得生疼。
　　“怎么了？”戎屿有些紧张地问。
　　文罯举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低声。“还不远。”
　　这是戎屿第一次亲眼看见文罯在他面前施展精神力。近距离感受到的强大，这精神力就像张开的触须，甚至能在实体世界中直接感知到它的存在。
　　砰。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与此同时飞船船身也左□□斜抖动了下。
　　什么东西从舱顶滚下来了。
　　文罯打开舱门，在得到眼神允许后，戎屿随即也出了舱。
　　在飞船自身因未关舱门而一直打开的警示灯下，能大体看清地上的是个人。
　　还未伸手去探其鼻息、颈动脉，文罯便用脚将其翻了个身，先拔出腰间的手枪冲其胸口来了两枪。
　　“你做什么？”戎屿皱眉发问。
　　万一本来有可能救活呢......？为什么上来先彻底夺去别人的生命？
　　“是哨兵。”文罯答，枪口还冒着烟。“你懂不懂本该在战场上却出现在别处的哨兵意味着什么？”
　　戎屿凝视着这名哨兵，摇头。
　　“他正处在暴走状态中，并且随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可是......”
　　“他本注定牺牲，与其让他受更多的伤，最后带着不再完整的身躯离开这个世界，不如这样来成全他最后的体面。”
　　“你那种救世主一样谁都想救的‘救赎’，是不可能把他们从死神手中夺回来的。”
　　戎屿沉默着，视线最终定格在哨兵微睁的溃散双眸上。嘴唇抖动，最终什么也道不出来。
　　“面对死神，你想同上帝博取救世主的权力，而我却选择成为修罗。”一字一句，醍醐灌顶。
　　“研习过拉勒语言么？”文罯顿了顿，忽然问。
　　“学过。”戎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答时还有些发怔。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士兵的单词与出卖如此相像？”
　　耳旁一切声音都像变得朦胧，瞳孔微缩，哨兵失去光彩的双眸如同烙印，烙得他发疼。
　　“哨兵，本就是我们为了自保而出卖的人。”
　　他们是被出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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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