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12、十二

　　戎屿随文罯登上微型飞船，一路畅通无阻。见文罯轻车熟路地选择出最优捷径，他更坚定了“这人以前是帝国军人”的猜测。这么清楚军部构造，军衔应该也不会低。可能是个向导组组长吧？或许会更高，同上校差不多？
　　若是普通向导，能够去到自己所处区以外的区的机会不多，顶多背住自己所处区域的办公室、疗养室和几条逃生路线那些。这人绝不会简单。
　　“你认为帝国有几成胜算？”正想着，旁边驾驶位上的文罯突然发声。
　　“这......两成吧。”戎屿不确定道。
　　此时地上正是黑夜，飞船离开了24小时通明的军部地下基地，没于浓墨的黑暗中。为保证军部的隐蔽性，帝国没有在地上设置任何标志甚至路灯，他每天往返家和军部也是走的特殊路线，即使有人无意间经过这里，也绝不会想到这深山老林底下建了个全帝国最庞大的基地，脚下的土地早已被挖空了。
　　飞船是全封闭的，装在外壳上的摄像头有夜视功能，船外的事物显示在前后左右的屏幕上，全景式如同正身处外界。
　　“两成？”文罯重复了一遍，似在讽刺戎屿的无知。“一成都没有。”冷冷道。
　　“你以前不也是帝国的人么，现在帝国这样......”
　　“以前。”
　　不愧是和上校熟识的人，总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感。
　　“问个问题，用军人的立场回答我。”
　　“你问。”戎屿点头。
　　“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放弃上战场？”
　　“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听从命令是天职，我上不上战场由上级决定。”
　　“我的意思是，自身意愿。不需要回答得这么官方。”况且你不也违抗过命令。
　　“除非断手断脚，否则只要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我都不愿放弃每一个为帝国的生命搏一搏的机会。”
　　文罯终于转过头直视他，见他眼中装满了光。
　　“即使帝国几乎没有胜算？”
　　“是。”一丝多余的停顿都没有。
　　“好。”文罯缓缓道，听来却怎样也听不出赞赏的意味。
　　帝国这帮人，内心虽然不怎么团结，却出奇的无一例外的偏执。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增加帝国的胜算吗？”戎屿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文罯肯定答，“但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怎么可能不同意？”戎屿不解。
　　文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还真有可能。”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根本看不清这人的心到底向着帝国还是拉勒，但他所做之事又不像一时兴起。
　　而且他的属性还是向导。在见到他之前，戎屿还从未知道向导的能力能达到这强度。他最多只能镇定部分群众的精神，对哨兵一直是一对一发动精神力，这人却能直接影响范围内所有哨兵的精神，甚至夺取部分身体控制权。“握着大脑”、“让人看见自己的精神世界”什么的，听来就可怖。
　　要经历些什么、付出些什么，才能成为像他一样主宰战场的向导？
　　戎屿想，他真正需要考虑的应该是这个问题。
　　文罯看起来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选择了忽视。“你不会还想回家看父母吧。”虽然好像确实是反问句，却硬生生被他说成陈述句语气。
　　“我......”想。怎么不想。
　　“没那么多时间了。”文罯直截了当道，“我们不会经过居民区，而是直接穿过外围站场。”
　　直说不就好。戎屿吸口气，无意拉了拉军装褶皱。
　　无论是参战还是别的目的，来到战场就必须是最得体的衣装，这是帝国军人对战场的尊敬，希望以至高无上的体面殉国。
　　“你了解现在的民众么？”文罯突然问。
　　“在终端上看过一些新闻。大家的视线，似乎还聚焦在娱乐上。”戎屿回答，语气中是无奈。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么？”
　　戎屿摇头。“不清楚。”
　　“狂欢。”
　　“狂欢？”戎屿忍不住重复一遍，挑起眉。
　　漆黑幽静的森林似要到尽头，远方隐隐现出光亮。
　　“‘如果怎样都无法挽回败局，不如先向上帝套要那三天光明，然后再在黑暗中饮弹自尽。’一本书这么写。”
　　这意境跟文罯这厌世脸简直不要太配。
　　好吧，也许不是同一种厌世。
　　“军部，帝国所有的军人还在挣扎，我们的民众却像亡命之徒一样在狂欢？”
　　“看天边，马上就能看见烟火了。虽然有点远。”文罯指了指右方那片天空。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那远方现出了小小的烟花跃动的身影。如繁樱般盛放，转瞬即逝，那生命周期太短，太短。绚烂过后的空寂太过漫长而可怕，所以不久烟花又竭尽全力地绽放在黑夜，以此赶走人们心中深居的恐惧。
　　也许是真的无力反抗......才会麻痹自己吧。
　　“我不能向你保证帝国必胜。”文罯沉声道。
　　沉默良久，久到烟花已燃尽生命。黑夜又恢复寂静，但人们举杯狂欢的声影似乎就在眼前，钢铁大厦不再被允许冷漠，霓虹灯爬上去，勒紧它们的咽喉，本不是节日却过得比节日热闹。镜夜沉寂着，折射出无数欢笑背后哭叫的灵魂。
　　“我知道。”戎屿终于开口。“我知道。”
　　“所以收回之前的话么？”
　　“不。”挣扎。如果帝国军人都放弃了，届时帝国才是真的一败涂地。
　　他忽然想起那句话。
　　“只有我们醒着的时候，神明才会到来。”
　　所以现在还不可以闭上双眼。
　　也想起了写下这句话的人。
　　你......会懂的话。如果是你的话。
　　江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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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对不起大家，因为要返校了后面的还没打完，高三暑假要补课有点紧张，漏下的周六回来补吧非常对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