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障·将与》Mineral7

11、十一

　　“请您相信我。”戎屿承诺道。
　　右手缝线几乎完全崩开，血淋淋的皮肉翻出来，反将黑色缝线隐没。不知是他用力过猛还是军部的医疗资源大不如前？由此也可知，如今帝国的人民正使用着怎样的医疗水平。
　　“需要处理么？”上校也注意到他右手的惨状。“可以去找附近的医疗兵。”
　　戎屿点头，操纵行进器的动作因痛感而显得有些颤抖。
　　待戎屿离开后，上校又看向男人。
　　“帝国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战场的主宰，本就应是向导。”男人回。
　　“你这样的向导是少数例外，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这么多年，帝国的主力一直是哨兵，从未变过。”
　　“你也可以像我一样。”
　　“我？”上校愣了愣，迅速收起一瞬之间的茫然表情，嗤笑道。“像你一样，冒着精神崩溃的危险把脑子里的东西拔出来？”
　　“这是帝国的象征，是帝国为我们提供的保护，拔出来即意味着背叛，你不知道？”
　　“你......帝国现在这形势已非常危险，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有必胜的决心？”
　　“国在我在。”上校移开视线。“若帝国必输无疑，我也会同它一起战死沙场。”
　　......这些人的爱国情感像被洗脑了一样。
　　男人低头，虚无的东西再次现于掌心，摩挲着，气氛陷入沉默。
　　“文罯。”
　　听闻他又抬头，看上校还有何话要说。
　　“离最后一战应该不远了。”
　　“嗯。”所以？
　　“千度城，最后一道防线，记得来给我收尸。”
　　文罯张了张嘴，语言能力不能纵容他想出太复杂的话。大脑快速思考着，他明白，面前这个人如此倔强，一旦决定信念，就是十支机动甲胄也不一定把他拉得回来。
　　但是......
　　“......好。”最后文罯缓缓道。
　　好。
　　仿佛是承诺，但又像别的什么。
　　“蔺凪快到了。”上校低头看了眼终端显示的时间，“赶紧带着508离开吧。等他来了，恐怕就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你怎么解释？”
　　“别管。”上校说，“走吧。不过，你今天的行为我记下了。”
　　无论是哪一级的军官，见到自己的兵被残杀，心中都应是愤恨而愠怒的吧。
　　刚开始他确实恨不得把文罯这厮撕碎。
　　但不知何时恍惚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
　　意识在催促着，尽早解决这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每当产生这种念头时，眼前便会浮现一个画面。
　　钢铁大厦顶层的天台，离头顶阴霾霸据的天空仿佛很近很近。
　　文罯跪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他，半张脸都染了血。一切都静止着，强劲的风能伸手实实在在地攥住，文罯脸颊边淌下的血珠停滞在空中，被风鼓动的风衣也维持着奇异的形状。
　　地上是帝国抑制向导精神力所用的插入他们脑内的“控制器”，针状物件，同样也染了血。
　　虽然场景里有他自己，但是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我们一起逃亡吧。”
　　静止的世界中唯独那双浅灰双眸灵动，失了颜色的天空将它们变成了水晶。而现在这眸中正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
　　这不是精神世界，但却霸据了他几乎每日深夜闭上眼之后的世界。
　　文罯的声音轻轻回荡，冗着真实的痛苦感。
　　他知道把脑子里的东西拔出来，其痛感不亚于在脑袋上钻个洞，甚至更为过。会牵动很多神经，甚至可能造成严重损伤致使某些机能丧失。
　　文罯快要撑不住了。他很清楚。
　　但他做不到，他口中的“逃亡”。
　　所以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
　　“做梦。”他不可能背叛帝国。
　　“我正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答声。
　　我正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