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雨》爷傲奈我何

3、Cheater

　　运动会那天天气非常好，校歌响透了偌大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坐在急救角落，看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时不时分享一些来自广播或周遭人群的欢呼声。
　　过了一会，周知微被那些我面熟的脸庞搀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看到是我，他微微一愣。
　　“你在这里做志愿者？”他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向我打招呼。
　　“对，挣点志愿分。”我说，蹲下身去看他的伤口。
　　伤得不重，大部分是擦伤。我用止血钳取来棉球蘸了酒精。
　　“有些痛。”我抬起头对周知微说，“忍着一点。”
　　“就该给这小子摁重点。”搀扶他来的一个男孩开口。我望过去，想起来是平时他们称作“马达”的男孩。
　　“这小子100m跑都跑完了，还非得表演个侧空翻。”马达翻了个白眼，“这下好，摔了个狗吃屎。”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有些好笑。
　　“哎呀别说了！”周知微捶了马达一拳，又因为我手上的消毒动作刺激得他呲了一下牙。
　　“怎么就你们？”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沈之年呢？”
　　“在图书馆吧。”马达猜测道，对着周知微摆手，“我项目要开始了，先走了。”
　　“赶紧走。”周知微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赶客。
　　男孩们陆续离开，只剩下我和周知微两个人。我继续着消毒的动作，随口背了几句校医早上集合时教给我们的伤口处理条例，叮嘱他注意饮食和保持伤口透气。
　　“你喜欢沈之年？”周知微冷不丁地问我。
　　我被这和郑淑如出一辙的问法吓了一跳，酒精棉球重重压在周知微的伤口上，痛得他在椅子上弹了一下。
　　“不、我不喜欢他。”我条件反射地否认，“我都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应该表现得非常自然，我想。除了我的心跳加速以外，我又开始继续为周知微擦拭伤口，动作非常平稳，手没有颤抖，脸也没有红。
　　周知微盯着我看了一会，挪开了视线。
　　“那就好。”他说。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
　　“那家伙女人缘太好了啊。”周知微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又被叫去图书馆表白了。”
　　“哦哦，这样。”我说，站起身来，“好啦，差不多把伤口擦干净了。”
　　“谢了。”周知微道了一句谢，“我在这坐一会，等下再出去。”
　　我点点头，又坐回去翻那本刚看没几页的小说。
　　我和周知微没有再说话，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走了。小说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仿佛活了过来，像是一只只蚂蚁，焦头乱额的，找不到方向，只是一味地在那小小的白纸上胡乱地爬行。
　　我啪地一下合上书，对周知微说：“酒精不够了，我再去校医那里拿一点过来。”
　　“我在这里等着？”周知微问。他这时乖得像一条大金毛，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都可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我应付了几句。

　　我的脚像是安了导航，不由自主地走向图书馆的方向。但还没有走到图书馆，就隐约能闻见从树林那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轻轻地走过去，正正好听到女孩子的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
　　一把刀的刀背狠狠地砍在我心上，却又无法将它彻底斩断。我蹲下身，从树篱的缝隙里望去，看见了一张女孩泫然欲泣的脸。
　　站在她对面的男孩正好背对着我，然而我却只凭这一个轮廓就能认出来那是沈之年。
　　这气氛委实不像是值得庆祝的气氛，女孩怎么看都是告白失败了。我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却由衷地觉得那把重重的刀背稍稍松了些，给了我一些喘息的余地。
　　女孩并没有多纠缠，很快就离开了。倒是沈之年站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从西装校服的外套里拿出了他的钱夹，翻开看了一会，随后也离开了。
　　我在的地方实在是太不方便偷窥了，根本不能看到他在看着什么东西发呆。沈之年离开后，我松了口气，站了起来，边走边推理着能放在钱夹中的神秘物什是什么。
　　肯定不是英语单词，也不可能是看着人民币发呆。校园卡、学生证都不可能。
　　忽然，那把刀背第二次砸在上一次相同的部位。我的五脏六腑狠狠地搅在一起，为了我莫须有的猜测。
　　——会不会……是哪个女孩的照片？

　　我回到医疗角时，周知微还没走。我重新拉开椅子坐下，故意忽视着他考量的目光。
　　“酒精呢？”周知微开口。
　　“校医不在，没领到。”我没好气地敷衍他。
　　没来由地焦躁充斥着我的内心，我甚至觉得自己像分发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后妈，能毒一个是一个。
　　“沈之年好像喜欢上谁了。”周知微摸索着下巴，语破天惊。
　　第三次了，刀背第三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劈了下来。我的心一直沉，沉到马里亚纳海沟沟底。
　　“哦？”我用自己听了都佩服的冷漠口气随口接腔。
　　“他的钱包里有女生的照片。”周知微说了第二句话。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戏谑的目光。
　　他像极了一个掌控一切的操盘手，而我是在他赌盘上必输的对家。
　　“休息够了就走吧。”我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子烦躁和抗拒，不耐烦地对他挥挥手，翻过一页小说。
　　“好的。”周知微这时俨然成了满载而归的猎手——他想要的、他想知道的全部都已有了收获——于是他站起身来，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膝盖脚踝，对着我挥了挥手，离开了医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