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雨》爷傲奈我何

14、Nadir

　　校庆活动结束的那一天，分班榜也出来了。我的名字不出所料地靠前挂在飞跃A班的名字上，郑淑要走艺术生的缘故，去了和我不在一层楼的艺考班。还没有正式上课，座次表还没有出，大家都随便占了座。靠讲台的、靠空调的位置被比我更早的人选完了，于是我选了一个靠操场的窗户的座位。暑假开始的前一天，我终于把所有的资料都搬到了新的教室。
　　明天就是暑假了，校园里空旷得可怜。我在新教室的新座位坐下，看着操场发呆。没一会，郑淑上来找我。
　　“搬完了？”她拉开我前面的板凳径直坐了下来。
　　我点点头。
　　“你暑假有没有计划？我想去新开的那个丛林水上乐园玩。”郑淑说。
　　“没有，我正准备这个暑假好好玩。”我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吧？到立夏了估计更热。”郑淑翻着手机，“我现在订票？”
　　“可以。”我盘算了一下，答应道。正好父母因为我进了飞跃A班高兴得不行，奖励给了我双倍的生活费。
　　但是当我真正脚踏实地地站在水上乐园门口时，我看着那些高高的滑道项目脚底都有些发软了。
　　“这个、这个会不会有点太高了——”我颤抖着拉郑淑的手。
　　“哎呀，不会不会，来都来了！”郑淑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去刷身份证进园换泳装。
　　郑淑的泳衣是分体式的，她常年练舞，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得不行，正好是她展示自己身材的好机会。而我就不一样了，坐在板凳上的书呆子，小肚腩和大腿都让我有些怯于展示，所以我选了更接近潜水服的长款泳装。
　　“哇——你这个泳衣……”郑淑绕着我左三圈右三圈，感叹道，“哇——”
　　“赶紧走吧！”我知道她在绞尽脑汁挖苦我，害羞得不行，推着她往前走。
　　郑淑第一站就想要去玩最高的滑梯，我哆嗦着和她爬了将近四五层楼的高度，直到我们两个坐上皮划艇时，我都还在瑟瑟发抖。
　　“要不算了吧？”我战战兢兢地握住小艇的把手，像握住我的命脉，“要不算了吧？”
　　“来都来了！”郑淑快乐地在前面晃着脚丫。
　　“双□□乂叉！”工作人员命令郑淑。
　　“这个危险吗？这个危险吗？”我好像紧张到了一定的境界，不停地和工作人员确认着。
　　但工作人员见多识广，全权当没听见我的提问。
　　“这个安全吗？啊？安全吗？”我换了一种提问，见他还没有理我的意思，我变成了一个复读机，“安全吗？安全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手一推，冷漠地将我和郑淑推入了长长的管道。
　　一开始我还想尖叫，因为失重感瞬间把我的肾上腺素刺激到了一个全新的档位，但很快我就被管道里用来缓冲摩擦力的水狠狠地呛了一口，于是我只能紧紧闭着嘴，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嚎。
　　好不容易我们回到岸边，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拍着胸脯。
　　“我们——我们就不能玩个安全一点的吗？”我建议道，“比如那边的、那边的那个滑梯——”
　　“那是儿童区，苏楠。”郑淑白了我一眼，“没有高中生去儿童区——？”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看着她看的方向，正好看到林乔乔坐在游泳圈里，沈之年推着她在齐腰深的潜水区玩。
　　“……”
　　我和郑淑相顾无言。
　　“好好地浅水区被你说成儿童区，真是！”我抢先一步占领道德高地，拉着郑淑往那边走。
　　“可是、可是我还想玩那个大喇叭——”郑淑指着那个不比最高的滑梯逊色多少的、喇叭状的游乐设施。
　　“来都来了——”我咬牙切齿地拖着她走。
　　“啊，学姐！”林乔乔先看到我，兴高采烈地冲我打招呼。
　　沈之年冲我点了点头。好在我们双方都认为告白的事已经告了一段落了，不至于再碰面时觉得尴尬。
　　“学姐，你想不想去玩那个大喇叭啊？我们一起去排大喇叭吧？”林乔乔兴冲冲地从游泳圈翻进水里跑向我，“沈之年害怕，他不敢去。”
　　沈之年害怕！
　　沈之年！害怕！
　　我和郑淑互相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神仙沈之年！高岭之花沈之年！奥赛双金沈之年！
　　居然害怕大喇叭！
　　显然林乔乔没察觉到她的话让沈之年有些害羞，他少有地用手背挡住脸扭过脸去。
　　“……你可以和我朋友玩。”我看着林乔乔闪闪发光的期待的眼睛，把郑淑推出去。
　　“没事呀！它一个船可以坐五个人呢！我刚刚在这里看过了！”林乔乔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这样我们就有五个人啦！”
　　五个？
　　我刚疑惑，周知微就从滑梯上兴奋地滑下来。
　　“五个了？凑齐了？——哦！苏楠！”
　　他倒是没尴尬，至少表面上没有，自然而然地和我打招呼。就好像他只是在那个夜晚短暂地变了一下身，然后又变成了平常的、金毛版的他。我开始有些后悔没有更认真地挑选泳衣。我往水里蹲了蹲，希望水能藏住我的小肚腩。
　　林乔乔和周知微少根筋地觉得开心得不行，沈之年紧张得向来深邃的眉眼紧紧地拧着。我估计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尴尬地望向郑淑，没想到郑淑更尴尬地望向我。
　　“你尴尬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郑淑。
　　“你们两个两个一对，我不是铁电灯泡么？”郑淑压低声音回我。
　　……

　　高台的风刮过我的腿。
　　我看着前一船的人发出比刚才滑梯更大的尖叫，脸色惨白地看向沈之年，然后满意地看见沈之年的表情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周知微估计是被我视死如归的表情吓到了，像是故意缓解气氛似的，对我说：“你这个泳衣好特别啊，怕晒黑吗？”
　　“不是，我有小肚腩，腿也粗，身材不好。”站在高台让我的所有脑细胞都集中到紧张的区域去了，没有了编借口的脑细胞，我只能如实相告。
　　周知微没说话。我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过了半晌，他忽然很严肃地对我说：“我觉得还好。”
　　“哈？”我的大脑一时半会没有跟上他的速度。
　　“我觉得你的身材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他老实地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不要这么否定自己。”
　　意外的回答。
　　我看向他，他的表情倒是很认真地迎着我的目光。我觉得很微妙，但工作人员显然没给我继续思索他这句话的时间。
　　“双脚并拢。”工作人员和上一个项目的工作人员一样的铁面无私，说着重复的话指导我们摆好姿势。
　　“这个安全吗？”我听见沈之年铁青着脸问工作人员。
　　……
　　我的紧张缓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