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神兵谱》露浓

10、护摩之杖（上）

　　魈见到钟离形态的摩拉克斯时，他总是在做一些完全不符合岩王帝君身份的事情。比如这一次走进自己在望舒客栈的房间，就看见钟离坐在桌边，正把玩着一串石珠，就真好似人间的富贵悠闲在赏鉴珍宝一般。

　　魈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是否有什么深意？

　　幸好帝君抬手招呼他坐下，随即便开始解说其中的深意，“这是来自火之国度的护摩之石，内含地脉之力，能压制病痛，强身健体。可惜此物的力量对于仙人来说倒是弱了些，但总有些效用。这一串是给你的，还加了一个安魂符咒，你平时戴着，多多少少能帮你减轻病痛。”

　　魈小心翼翼地捧起钟离递过来的串珠挂在脖子上，一整串圆润雪白的石珠中间挂着硕大的黑石镇魂铃，挂坠两边的两颗红色大珠下还坠着金色流苏装饰，比起驱邪安魂的神器倒更像是符合钟离凡人身份的奢侈物件。

　　“如何？”钟离问他道。

　　魈点了点头，小心摩挲着微凉的石珠，应道，“确实觉得瞬间精神一振。”

　　“有帮助就好，”钟离又递过来一件数颗小石珠攒成镶金错银的珠花饰品，说，“这个你带给甘雨。她每日间除了加班还是加班，带这个小东西养养神，聊胜于无。你说是我给的便可，莫提起钟离；她不知道这个身份，我也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魈应下接过珠花，见桌上还剩下一颗硕大而孤单的赤色石珠，便提醒钟离道，“还剩了一颗，是要做什么的？”

　　钟离拾起最后一颗石珠，放在掌心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说，“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去处，那便留着用在给胡桃的枪上。”

　　“胡桃？”

　　这个名字魈也听过几次，但每次听见都仍不免一愣。

　　钟离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嘴角，说，“是我的上司。”

　　“帝君岂有君主，”魈忍不住出声抗议。

　　钟离莞尔，“钟离当然是有雇主的。但即便是摩拉克斯，也一样有能让他臣服的存在，无论自愿与否。”他的神色声音渐渐凝固，仿佛想起了什么遥远而棘手的事情，但那只是片刻的停滞，一瞬间又过去了。

　　“我记得胡桃，帝君以前提过，我也曾见过两次，”魈脑海里有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脸和仍然鲜明的声音，“往生堂的小姑娘堂主。那孩子……很有精神。”

　　“太有精神了，我有点应付不来，”这话似乎是抱怨，但钟离用一种温柔到能让人顿时心生依赖的声音说出口来，片刻之后又柔声续道，“那孩子幼时体弱多病，时好时坏的，只是她没让身体影响她平日里疯疯癫癫罢了。”

　　魈说，“帝君似乎格外照顾这位堂主。”

　　钟离答道，“人间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本皆人之常情。”

　　这是一位生于魔神战争初期的哲人所言。那人是归终的子民与学生，甚得尘神钟爱。魈不太清楚内中渊源，此时便奇怪地看了钟离一眼。

　　“吾老吾幼？人之常情？”他问钟离道。

　　摩拉克斯是原初的魔神，与天地同寿，与轮回共存，上无生身父母，下无后世子孙，何来老幼；非人存在，又何谓人之常情。

　　于是钟离一时语塞，然后微微笑着拍了拍魈的肩膀，说，“吾幼者，你与夜叉们都算，甘雨也算一个。我等引领凡人，通些人之常情未尝不可。”

　　然而在凡人眼中，钟离并不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人。

　　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尚在的时候，钟离便已经是颇受重视的客卿，除了堂主便是钟离先生说了算。去年间老堂主病重弥留时刻钟离却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老堂主握着钟离留下的传说是仙人所赠的特殊通讯道具迟疑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有用上。他写了一封信，交给一位往生堂的得力仪倌收好，待钟离先生回来再转交本人。

　　仪倌询问是否要去寻钟离先生回来，亲自见面嘱托逐项事宜，老堂主却摇了摇头，“钟离先生若无要事自然会来往生堂；他此时不在，那便是有远比往生堂重要的事情，也不好打扰他。这信里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嘱托，只是感谢他这些年来的帮助。”

　　仪倌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喃喃说道，“若是钟离先生能早些回来就好了，也算是有个可靠的人坐镇。小小姐这么年轻；往生堂还是需要一个能总理全局的人。”

　　老堂主笑了起来，说，“小小一个往生堂而已。我们是不能左右钟离先生的，也不能期望他会把前路踏平。今后往生堂还是要靠胡桃自己，以及你们这些真正选择了这份事业的员工。”

　　胡桃是钟离看着长大的，甚至从小到大都喜欢粘着这位漂亮的客卿。但爷爷去世后胡桃甚至没有想过往生堂还有这么一位可以依靠的大人。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小书包，不声不响地便消失在了夜色中。钟离回到往生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家中小孩离家出走的混乱场面。他有些迷惑地看着一群东奔西走的员工，似乎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焦急的氛围。有老员工小心翼翼地上前，请教他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帮着一起寻找小小姐。

　　钟离略微侧过头，仿佛在思考，片刻淡然应道，“我知道了，会留意的。”

　　在无人窥见的庭院角落，钟离从怀里摸出一块闪耀着微弱光芒的红玉。玉石在他手中化作一只蝴蝶，飞起在钟离身周转了两圈，最后停在钟离肩膀上。

　　“去帮我找一下胡桃那孩子，”钟离吩咐道，“若有何意外，立刻来向我回报。”

　　蝴蝶扇动着翅膀渐渐远去，而后钟离仍然波澜不惊地回到他的日常闲游中，仿佛供职的往生堂根本没有发生十三岁孩子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大事件。好几天之后胡桃回来了。她的脸色苍白，是许久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的下场，但女孩的眼神坚定澄净，笑容格外好看。

　　“哟呼！”看见钟离的胡桃摆着手打招呼，来到他面前，随即收敛了神色认真问道，“你回来了呀，钟离先生。我想请你主持爷爷的葬礼，可以吗？我知道你是爷爷最尊敬的人之一；如果你能主持葬礼的话，他会很欣慰的。当然，你可能有不少事情要忙，所以请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没空的话也没关系。”

　　钟离凝视着少女许久，最后轻声叹道，“你长大了。”

　　胡桃抬起下巴，“人都是会长大的，不是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往生堂的第七十七代堂主。我必须要担得起，你说对不对，钟离先生？”

　　钟离点了点头，又说，“我自然愿意主持老堂主的葬礼，为他送行。这些年来在往生堂效力也算是我的一段宝贵经历，这也是我应该为老堂主做的。至于将来，胡桃小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还请不要犹豫地告诉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谢谢你，”胡桃眨了眨眼睛，想了半晌又说，“其实有一件事我还真地要向你请教。不过只要你还会留在往生堂，以后也有机会，也不必急于一时。”

　　胡桃想要请教的自然是关于她空空如也的背包里突然出现的那枚神之眼。她虽未开口，钟离却是早已知晓。少女离开之后，一只蝴蝶飞入厅内，落在了钟离抬起的手掌上。

　　钟离微微低头，对掌中的蝴蝶低声说道，“你可愿意今后长伴这孩子左右，直至她生命终结？”于是蝴蝶在他掌中化作红光，随即凝成一轮玉石雕琢而成的刀刃，形状宛似两片火焰，又好似展翅的火蝴蝶。

　　胡桃十四岁生日那天，往生堂的客卿送给她一把枪。枪头的尖刃形态独特，红光闪耀，宛如一团火焰，据说是岩王帝君力量浸润的红玉制成，可驱魔辟邪；尖刃中间镶嵌的红色石珠是来自火之国度的护摩之石，能滋养生灵，强身健体；枪杆是伏龙树之木，金圈是摩拉炼成，整柄枪从头到尾无处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胡桃接过礼物，转着枪摆了两个架势，然后像抱布娃娃那样将枪抱在怀里。看她的动作，应该是喜欢这件礼物的，但少女却端出怀疑的神色地望向钟离。她说，“虽然很感谢钟离先生的好意，但你真地没有被江湖郎中骗了吗？”

　　“哦？”钟离微一愣。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没有在往生堂的账单上看到这柄枪的开支？”胡桃接着叽里呱啦，“你不会自己掏了这个钱吧！说真的你有买这种‘宝物’的钱吗？啊钟离先生，你大可不必因为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就不把这个记在往生堂账上；虽然惊喜很不错，但真得不需要你破费。再说了武器的话有用得顺手的不就好了么？我又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武者，哪里就用得上什么帝君的玉石配伏龙树的木头这种宝贝，更何况真有这种宝贝吗……”

　　钟离终于一笑，伸手拍了拍少女的面颊，“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么？道谢便足够了。”

　　少女微红了脸，却兀自嘴硬道，“嘿嘿，在钟离先生这个往生堂祖传大佬面前还用得着不好意思么？我只是心疼帮你付钱的人。如果是我付的钱，至少枪是我的了。”

　　“你放心，没有浪费谁的钱，”钟离微笑着说，“这些宝贝材料都是往年慢慢收集所得，枪则是我亲手制作。”

　　胡桃终于不再插科打诨，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无比诚挚地说道，“谢谢。”

　　胡桃的枪名为护摩之杖。钟离解释过，那是因为枪刃上镶嵌的石珠乃火之国度祭火礼仪培育的神器，名为护摩之石。

　　但胡桃可不喜欢这种调调，小手一挥自信说道，“谁知道这是哪个江湖郎中编的故事。不过名字也不用改。照我说，我是璃月子民，‘护摩’当然是‘守护摩拉克斯’的意思；虽然帝君不需要，不妨碍我表达一下心意嘛。”

　　钟离听了笑笑，温和地说，“我想帝君其实还是需要的，来自子民的守护，尤其是我们胡桃的那一份。”

　　胡桃的小伙伴们见了护摩之杖后人人都夸好，尤其是同为枪兵的香菱，每次看见胡桃的武器都忍不住感慨一声，真是太漂亮了，而胡桃也是一般打趣，回头也给你弄一把一模一样的，但你不一样继续用你的宝贝仿制匣里灭辰。胡桃还添油加醋地把从钟离那儿听来的江湖骗子故事分享给小伙伴们听，一边说一边笑。香菱陪着她一起笑，而行秋则表示要把这些都写进小说里。

　　唯独重云有些不确定望着胡桃的枪，半晌说道，“或许江湖传说有些夸张，但这把枪应该真有一些驱邪功效，我能感受到她的力量。”

　　胡桃嘿嘿笑着，没有评论，大家也就放弃了这个话题。

　　不过胡桃后来真地开始琢磨仿制一把护摩之杖，理由是可以当生日礼物送给天天夸这枪好看的香菱。就算香菱用不上，那至少她们两人还可以拿着一模一样的华丽枪械耍耍帅呢，再用来自枫丹的照相机拍几张照片留念。当然，这只是小姑娘一时突发奇想，进程有一阵没一阵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玩闹归玩闹，但胡桃很清楚护摩之杖不是凡品。她幼时体弱多病，如今身体也算不上好，使用神之眼的力量甚至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小的负担。但将护摩之杖握在手里，她瞬间就能感受到身体状态变好，战斗时也能发挥出持其他任何武器都发挥不出来的力量。这柄枪确实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不光是长度、重量、平衡、刀刃设计完全符合她的枪法，甚至连其中的神秘力量也能完美配合她使用元素力身体负担过重的特质。

　　钟离先生果然是个神奇的人物。

　　关于钟离的确切身份，胡桃的爷爷有过一些猜测，在去世前也和胡桃短暂地讨论过。这些可能性偶尔会让胡桃有一种微妙的害怕；对于未知，人类总是心怀恐惧。但转念又一想，无论钟离先生究竟是谁，这些年不是一直兢兢业业为往生堂效力么？他虽然平时不冷不热，不近不远，但胡桃知道钟离先生对自己总有一分关照。

　　那就足够了；她能做的便只有尽己所能回报善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