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ep10 ...
-
奚衎同母异父的弟弟叫杨少超，这个暑假刚刚初三毕业，是一个特别虎头虎脑的小子，圆脸，单眼皮，皮肤非常好，又白又细腻，眼睛很清澈，又像小老虎，又像大熊猫，不管像什么，反正就不像奚衎。
不过声音倒是非常像。
少年的声音很沙哑低沉，和脸有一点不搭：“哥，你大老远来这里锻炼干什么？”
“你解释解释分五天报账的事？”
“你住南区，你为什么要办北区的卡？”
“敢敲我的竹杠，你小子皮痒了吧？”
“还是说，这是哥你送给我的礼物？”少年瞪圆了眼睛，“惊喜？”
“惊什么……”
“谢谢哥！！！”
少年一把抢过奚衎手中的卡，开开心心地就带小伙伴进去了。刚好这还是次卡，杨少超连记账都不用琢磨，直接账上勾掉五次，揣着卡跟小伙伴扬长而去也。
奚衎扶额：“听人说话啊混小子……昭昭呢？”
奚衎忽然发现伏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正前后左右地找呢，便看到伏昭从前台走了回来：“我去买了两张单次，”伏昭晃着手中的票，笑道，“走吧，奚老师。”
“不是，”奚衎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有点慌了，“明明应该是我请……”
“哎呀，”伏昭走到奚衎身后，推着他往前走，“奚老师照顾我这么久，今天就好好享受吧。”
“不是，我……”
奚衎被推进了男更衣室。
伏昭则转身进了女更衣室，开始闷着头换衣服。在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她忽而吐出一口气：“应该是我想多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卡的事……应该真的是意外吧。”
“或许是他以为弟弟不用了就给我，或许是他真的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总之，不可能是喜欢。”
她重重地说。
而且她当时去买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杨少超刷卡的画面。那张卡上面写的开卡时间分明是今年四月——可是四月份的时候，她和奚衎根本就没有联系，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会回渝城？
所以，那张卡不可能是奚衎特意为她办的。
这样想着，伏昭自己也笑了：“我都在想什么。”她拍了拍头，把那些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都扔到身后，然后继续换衣服。
伏昭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奚衎正在调试设备。他头上绑了个止汗发带，这让他看上去少年气十足。
见伏昭过来，他招了招手：“我把重量调好了，”他笑道，“来试……”
“谢谢哥！”
一道黑影冲了过来——是杨少超。他一边往坐姿推胸训练器的皮椅上跳，一边感叹：“哥，我刚打算练这个，你就帮我调了，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你也太瞧不起你弟我了吧，这么轻？满上满上。”
“……”
在身边再也看不过眼的小伙伴的疯狂眼神示意下，杨少超这才似有所悟：“其实……我今天不是很想练胸肌。”杨少超干笑道，一边站起来，把座位拱手让人，“您坐，您坐。”
奚衎这才收回死亡视线，回身对伏昭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伏昭，你来。”
杨少超看着经典川剧变脸的奚衎，心中惊疑不定。
因为伏昭是第一次来健身房，所以奚衎没有给她上重量或是其他。他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教伏昭学会用各种健身设备。
健身房里，本来还有几个私教蠢蠢欲动，妄图“你动作不标准，来买我两节课，我带你勇攀高峰”，结果奚衎一出手，全场都闭嘴了——至少，这课在奚衎在的时候是不能卖了。
也许等他不在了可以悄悄忽悠妹子一下，但现在，绝对是谁卖谁班门弄斧。
和社交网站上的一些健身网红那身膨胀到吓人的腱子肉相比，奚衎的身材并不夸张。但你毫不怀疑，这或许就是不用药自然状态下的人体极限——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很完美，每一块肌肉蕴含的爆发力都是惊人的。当他做动作示范时，肌肉随之调动的感觉会让你情不自禁地走神。
你会忍不住想象，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像是机油被放入了马达。动力被传导到肢体末梢，在每一块肌肉的层级精密配合下，最终将数倍于几的重量给撬动——这真是暴力美学所能带给人的极限享受，没有任何花架子的纯粹快乐。
“不是，”划船机上的奚衎被逗笑了，他放下把手，看向前面还在拨拉的伏昭，“我是来教你器材使用的，你怎么一直给我加重量啊。”
伏昭一边把阻力拨到顶格，一边举起手机：“在录了在录了。”
奚衎摇摇头，又抓回把手，调整好姿势，把最后几下给拉完之后，站起来，拍了拍伏昭的肩膀：“你来吧。”
“你哥真帅。”
杨少超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小伙伴苏栋跑过来找他，指着划船机给他看：“你怎么没说过你哥这么牛逼？”
“我说过啊，”杨少超关掉跑步机，“你们不信嘛。”
初一学“力能扛鼎”这个词的时候，老师让造句，杨少超写的就是“我哥哥壮如蛮牛，力能扛鼎”。当时不光全场哄堂大笑，还被老师批评了，让他把“我哥哥”改成“项羽”，说这样更合理一点。
划船机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伏昭。奚衎则站在她身边，不时指导着，一会儿拿起手机录一段，然后弯腰跟伏昭交流动作细节。
望着划船机那边的动静，杨少超有点酸涩地说：“我也想带妹子。”
“说起这个，”另一个小伙伴李纾走过来，“杨少超你不说今天菲菲会来吗？菲菲呢？”
“菲菲不来了，”杨少超肩膀塌了下来，“她妈妈把她抓回去写作业了。”
苏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开学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我的确开学就可以见到她，”杨少超叹气，“但是我请你们来，是为了在菲菲面前长脸的。现在菲菲不来，我觉得我有点亏啊。”
杨少超说话从来不过脑子，物以类聚，他的小伙伴也是一样的。苏栋丝毫没有被内涵到，还安慰他：“没事啦，今天不是你哥掏的钱吗？又没花你零花钱。”
“你说的有道理。”杨少超又打起了精神，“练练练，下次一定要在菲菲面前露一手！”
小朋友们的窸窸窣窣没有引起伏昭和奚衎的注意。
伏昭练得很认真。
她本来就是做事很容易专注的人，奚衎教的细节，她听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手上跟不上，不过没试两下她就放下心了——至少不至于过手忘。
连附近蠢蠢欲动准备纠正姿势、顺便卖课的私教都在绕了几圈之后偃旗息鼓了。因为伏昭的动作是真的很标准。
把设备全部熟悉之后，伏昭手痒，又拉着奚衎去后面的泳池游泳。
“去深水区要深水证，”奚衎问，“你有吗？”
伏昭比了个V：“有。”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又捂着脸笑了。
奚衎望着伏昭久违的神采飞扬的脸，不由得痴了。
他看着她，像是鱼一样进入了水中，在里面穿行着。五十米的泳道，足以让她变成一个远处的小点，又从远处的小点逐渐变回那个他熟悉的姑娘。
她的瓜子脸是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泛着冷色调的光。
可当运动量上来时，水珠覆上脸颊处梅花红一般的红晕，嘴唇咬出一抹嫣红，白、红、透明的水色——她几乎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美丽。
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倔强，让他想起击剑项目的剑，那么细微，却又永远不折。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
无数次梦醒的时候，奚衎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个画面。在很多年前，他和那个姑娘一个班，一个学期有两次前后桌的机会。他永远坐在最后一排，而她和全班一起正常轮换。当她坐到他前面时，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
那时的她，扎着高马尾，永远埋着头写作业。她低声念英语时，声音是有点软糯的；当她放松调节、开始念汉语时，她的音调又是有点清朗的。
他们都说她清高、说她冷漠，可他只记得她甩过高马尾，回头跟他说：“今天英语课分组，我们一起？”
“奚老师，你怎么不游？”
他回过神来。
伏昭游到了他身边，将头探出水面，扶住池壁，晃了下头，将泳镜一下摘下——于是这幅惊心动魄的画终于有了最终的画龙点睛之笔。
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就这样微微地弯着，带着笑意地望着他。
像是多年前一样。
“游。”奚衎低低地说，眼睛逃避似的躲开，“我先游一个来回。”说完也不等伏昭反应，直接一个猛子窜出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游了两个来回，这才觉得神智恢复了一些，“我回来了。”
“奚老师游得也太好了些。”伏昭由衷地称赞道。
“你游的更好。”
奚衎说的是实话。他不太擅长游泳，而伏昭虽然力量不足，但她的动作非常优美、非常标准。
两人靠在岸边聊了一会儿游泳心得，伏昭忽而感叹：“其实所有运动中，我并不是太喜欢游泳，”她低下头，看着水面上的涟漪，“可我只会游泳。因为它是大学里的必修课，对升学有影响。只有在游泳这门运动上，我才能够说服我自己去花时间。”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这是在为我的未来努力。”
奚衎偏过头，拼命忍住想要拨弄她泳帽边缘露出的黑色发丝的冲动：“那么现在，”他沙哑地说，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看她锁骨处的凹陷，“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学你喜欢的运动了。”
“是的，”伏昭笑道，“我自由了。”
他们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ep10
，还差 